清晨卯时三刻,薛檀被王嬷嬷的铜盆砸门声惊醒。
"死丫头装什么睡!"王嬷嬷的指甲刮过门框,"夫人有令,即日起你去西院粗使房当差。"
她掀开被子坐起,额角还沾着昨夜擦地时蹭的草屑。
原主这具身子本就单薄,昨夜扫了半宿马厩,肩背疼得像被钝刀刮过。
可她垂着的手在被褥下悄悄攥紧——西院是侯府最偏僻的院子,离主宅足有半条街远,正合她观察宅中路径的心思。
"嬷嬷,奴婢这就收拾。"她声音发颤,指尖却快速扫过床头那方破木箱——里面藏着她昨夜从马厩顺来的半截麻绳,还有劈柴时藏在砖缝里的碎瓷片。
王嬷嬷哼了声,帕子甩在她肩头:"少耍心眼!
扫马厩要扫到草料堆里没半粒谷壳,挑水要挑满两大缸,劈柴要劈成三寸长的段儿——"她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珠几乎贴到薛檀脸上,"若是偷懒,夫人昨儿没动你,今儿可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薛檀缩了缩脖子,眼尾却瞥见王嬷嬷腰间晃动的钥匙串——那是西院库房的钥匙,原主记忆里,库房最里面的柜子藏着各院的炭火配额册。
"奴婢记下了。"她蹲下身捡地上的粗布裙,余光扫过门槛外的青石板。
晨雾未散,石板上还凝着露珠,她默默数着:从这里到西院马厩是二十三步,到柴房是五十六步,到角门是...
"磨蹭什么!"王嬷嬷踹了她后腰一脚,"马厩的粪车辰时要出府,你敢误了时辰——"
薛檀踉跄着往前栽,却在撞上门框前扶住墙。
她摸到墙皮脱落处露出的青砖,指腹轻轻一叩,记住了这处松动的砖缝。
西院比她想象中更荒。
青苔漫过阶石,几株枯梅歪在墙角,马厩里飘来草料混着腥臊的气味。
她握着竹扫帚时,故意让竹枝扫过马槽下的泥地——那里有半枚锈迹斑斑的铜钉,足够磨尖了当短刃。
"发什么呆!"王嬷嬷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先挑水!
井在院后头,两个时辰内挑满两大缸,少半瓢水就加劈柴五十斤!"
薛檀应了声,挑起水桶时故意让扁担压得肩头发红。
她看着井边的青石板被水浸得滑溜溜,又数清了从井台到水缸是十七步——若是有人推她,她能借着惯性往左边歪,撞翻墙角那堆未烧完的炭块。
日头爬到头顶时,她终于蹲在柴房门口劈柴。
劈柴刀起起落落,她的目光却扫过柴房的每处细节:门闩是松木的,一踹就断;后窗有个拳头大的洞,刚好能钻人;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劈柴,柴堆下压着条断了的麻绳。
"贱蹄子!"王嬷嬷不知何时又出现,拐杖戳她后颈,"劈这么慢是想偷懒?
夫人说了,今儿你要是没把西院所有门槛擦干净——"
薛檀手一抖,劈柴刀砍在脚边的砖头上,火星子溅起来。
她抬头时眼眶泛红:"嬷嬷,奴婢...奴婢昨日没睡好,手有些软..."
"睡不好?"王嬷嬷嗤笑,"夫人让你睡柴房己是天大的恩典!"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夜里别乱跑,柴房耗子多,咬断了脖子可没人给你收尸。"
薛檀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垂下眼。
她摸到怀里藏着的半块冷馍——是方才扫马厩时,马夫老周偷偷塞给她的。
原主从前总帮老周喂马,这情分倒成了她的助力。
暮色漫上屋檐时,她缩在柴房的草堆里。
霉味混着木屑味钻进鼻腔,她却顾不上这些。
指尖掐住掌心,那点刺痛让她清醒——她要试试能不能再唤醒推演模拟器。
"叮——灵力恢复进度:100%。"
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时,她险些笑出声。
光屏浮现在眼前,选项栏里闪烁着"三日事件推演"的字样。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输入关键词:"明日午时是否会被刺杀"。
光屏一阵闪烁,出现两条分叉路径。
第一条是血红色的"被刺客偷袭致死",画面里她倒在柴房地上,喉间插着短刀;第二条是青绿色的"成功躲避并反制",画面里她掀翻柴堆,用麻绳捆住刺客。
她指尖按在血红色路径上,光屏立刻展开详细节点:刺客会在午时三刻从后窗潜入,先割断门闩,再摸黑靠近草堆。
她的呼吸一滞——这和王嬷嬷说的"耗子多"不谋而合,分明是在暗示刺客会从后窗进。
她回溯调整,在第二条路径里反复查看:提前将麻绳系在柴堆上,把水桶挪到门后,用碎瓷片卡在窗洞边缘。
系统提示:"最优解需在辰时前完成布防。"
鸡叫三遍时,薛檀己经在柴房里忙了半夜。
她将麻绳一端系在门闩上,另一端绑在柴堆最上层的木头上;水桶里装满水,用砖头顶住门后;窗洞的碎瓷片磨得锋利,闪着冷光。
次日午时,日头正毒。
薛檀蹲在柴房门口劈柴,眼角余光瞥见墙角那丛野菊动了动——那是她今早特意拔来做记号的。
"吱呀——"
后窗传来细微的响动。
她攥紧手里的劈柴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沉稳。
她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砰!"
门闩被撞断的瞬间,她猛地转身。
柴堆轰然倒塌,压得刺客闷哼一声。
她抓起门后的水桶砸过去,冷水混着泥沙劈头盖脸浇下。
刺客踉跄着要拔刀,却被她早系在柴堆上的麻绳缠住脚踝,重重摔在地上。
"救命!
有刺客!"她扯着嗓子喊,声音穿透柴房的破窗,"西院柴房有刺客!"
护卫们冲进来时,刺客正被她骑在身下,麻绳捆得像只粽子。
她扯下刺客的面巾,看清那张脸时,心跳漏了一拍——这是苏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春桃,左眉角有颗朱砂痣,原主记忆里,她总替苏夫人送毒药瓶。
"把人带下去。"领头的护卫队长皱着眉,"去回夫人。"
正厅里,苏夫人的茶盏重重磕在案上。
她盯着跪在地上的春桃,眼尾跳了跳:"你...你为何要行刺?"
"夫人饶命!"春桃哭嚎着磕头,"是...是您说那贱蹄子知道太多,留不得..."
"放肆!"苏夫人的指尖掐进掌心,"我何时说过这种话?"她转向薛檀,勉强扯出个笑,"檀儿,定是有人诬陷,你莫要放在心上。"
薛檀垂着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的鞋尖。
她能感觉到苏夫人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后颈,却在听到系统提示"推演成功,灵力+10"时,悄悄松了口气。
"奴婢相信夫人。"她声音发颤,"许是...许是奴婢昨日试汤的事,招了人记恨。"
苏夫人的嘴角抽了抽,到底没再发作。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薛檀退出门时,听见王嬷嬷在厅里低声道:"夫人,这丫头..."
"闭嘴!"苏夫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去前院找李妈妈,让她多散布些...散布些薛檀克主的流言。"
晚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薛檀望着天边的残阳,攥紧了袖口。
她知道,苏夫人这把火,才刚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