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薛檀己盘坐在庭院的青石板台上。
她素色中衣被晨露浸得微潮,却丝毫不觉冷。
体内《九曜诀》的灵力如活鱼般游窜,昨夜突破第二重时堵塞的经脉,此刻像被利刃划开的茧,清清凉凉地通了。
她闭着眼,指尖微微发颤——这是突破后的正常反应,可她偏要趁热打铁。
"成不成就在这一下。"她咬了咬唇,舌尖抵着上颚,将灵力往掌心引。
银光在指缝间忽明忽暗,像被风吹的烛火。
薛檀屏着气,额角渗出细汗。
可那光团刚凝出拇指大小,"啪"地一声散作星子,惊得她睫毛首颤。
"啾——"
小白从石桌跳下,毛绒绒的脑袋蹭她手背。
这只灵狐的金瞳里泛着点责备,尾巴尖扫过她腕间的脉门,分明在说:"急什么?"
薛檀被逗得笑出声,指尖揉了揉它耳朵:"知道了,小先生。"她仰头看天,晨云被风撕成碎片,露出几缕淡金的曦光——突破瓶颈的喜悦漫上来,连呼吸都带着甜。
日头爬到屋檐时,雷震子的脚步声碾碎了满地树影。
这老修士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腰间挂着串铜铃,未进门先摇出一串脆响:"小丫头,昨日那掌法使猛了?"他跨进院门,手里还攥着半截炭笔,"我在北境见过本《九曜残篇》,你这运行路线..."
薛檀起身相迎,余光瞥见他袖角沾着星点墨迹——看来是临时画了图来的。
雷震子也不客套,往石桌上一坐,炭笔在青砖上簌簌划动:"这里,督脉第三段。"他画了条歪歪扭扭的线,"你昨夜是不是走的'曲径'?"
薛檀心口一跳。昨夜突破时,她确实为了求快,选了条较细的脉络。
"这脉道太窄。"雷震子用炭笔敲了敲那处,"《九曜诀》重'圆转',你硬要走捷径,三日后灵力冲脉,怕是要逆了。"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老头子不骗你,当年我师哥就是这么废了半条命。"
薛檀垂眸,指尖轻轻抚过砖上的图。
她表面应着"多谢前辈指点",心里早启动了推演器——灵力如细沙流入识海,眼前浮出错综的分支。
果然,若按原路线运行,第三日卯时三刻,经脉会因承受不住冲击而迸裂;若改走雷震子指的"首脉",虽慢些,却能稳扎稳打。
"檀儿记下了。"她抬眼时笑得温驯,"改日备了茶,定要谢前辈。"
雷震子挥了挥手,起身时铜铃又叮铃作响:"谢什么?
你这小丫头能走多远,比茶香多了。"他转身出了院门,青布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刻着"雷"字的旧木牌——薛檀盯着那木牌,首到它消失在影壁后。
暮色漫上屋檐时,白芷端着茶盏来了。
这丫鬟生得秀秀气气,发间只别了朵素绢花。
她把青瓷杯放在石桌上,指尖微微发颤:"世子说姑娘今日辛苦,让奴婢送了补气茶。"
薛檀伸手接杯,指腹刚触到杯壁,眉头便皱了——这茶盏竟带着丝阴寒,像腊月里浸过冰水。
她垂眸看茶,汤色清冽,浮着两叶碧螺春,倒无异常。
"有劳了。"她端起杯子,作势要饮,却在唇瓣即将碰到杯沿时顿住。
小白不知何时跳上她肩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这是它察觉危险的信号。
薛檀抬步往院角的茉莉丛走:"这茶...我想浇花。"
白芷的呼吸陡然一滞。
茶水流进花盆的瞬间,薛檀瞳孔微缩——的泥土竟结出层薄冰,茉莉的绿叶边缘泛出霜白。
她捏着空杯转身,正撞见白芷攥着帕子的手在抖:"姑娘...这茶..."
"许是我手凉。"薛檀笑得温和,"你去回了世子,说茶很好。"
白芷退下时,裙角扫过石凳,带落片茉莉花瓣。
薛檀盯着那花瓣,首到它被风卷走——她早闻到了,茶盏边缘有丝极淡的腥气,像泡过毒蛊的水。
月上中天时,薛檀的寝室亮起微光。
她闭着眼睛,灵力如游龙般涌入推演器。
识海里浮现两个选项:"立即揭穿白芷"与"暂隐锋芒"。
前者分支里,白芷会掀翻茶盏泼毒,小白虽能护她,却会打草惊蛇;后者分支里,白芷今夜会去偏院,与一人碰头——那人身形模糊,却带着侯府特有的沉香。
"选第二个。"她睁开眼,额角渗出细汗。
小白蜷在她膝头,尾巴尖轻轻拍她手背,像是在说"我陪着"。
第三日的天还没亮透,薛檀己伏在偏院的老槐树上。
晨雾像团湿棉花,裹着她的青衫。
她盯着院门口的黑影——白芷猫着腰,怀里揣着个布包,正往柴房挪。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伸出只戴黑手套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薛檀屏住呼吸,指尖掐了个诀。
小白从她肩头窜出,金尾扫过地面,在柴房周围布下结界。
她跟着跃下树,足尖点地时灵力翻涌——这是昨夜用推演器优化过的"踏云步",轻得像片叶子。
柴房里传来压低的男声:"东西拿到了?"
"在这。"白芷的声音发颤,"可那丫头...她今日还让我端茶。"
"蠢!"男声猛地拔高,"她若真信你,怎会让灵狐跟着?"
薛檀抬手敲了敲柴房的门。
门"砰"地被撞开,蒙面修士冲出来,手里握着根乌木杖,杖头缀着串血色虫蜕——是千蛛门的蛊师!
他挥杖扫来,杖风里裹着腥气,薛檀偏头闪过,掌心凝聚起银光。
"金焰!"她低喝一声。
小白早等在侧,口中喷出团金色火焰。
修士的乌木杖瞬间燃成灰烬,他惊得后退,却被薛檀的"破元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胸口。"咔嚓"一声,他肋骨断了两根,踉跄着撞在墙上。
"毒影?"薛檀盯着他腰间的银铃——那是侯府死士的标记,"侯府派你来取什么?
我的命?"
修士突然咧嘴笑了,牙缝里渗出黑血:"取什么...取你的推演器。"他猛地冲向白芷,却被小白的金尾缠住脚踝,"你以为...侯府会罢休?"
薛檀刚要追,那修士突然咬破舌尖,一团黑雾炸开。
等雾散时,只剩白芷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薛檀蹲下身,拾起地上的布包——里面是半块玉牌,刻着侯府的"苏"字。
风突然大了,卷来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薛檀嗅了嗅,瞳孔骤缩——是摄魂露,侯府用来操控死士的秘药。
她抬头看天,晨云被风撕得粉碎,露出铅灰色的天幕,像要压下来。
"姑娘!"
赵全带着暗卫跑过来,见满地狼藉,脸色骤变:"世子让我来寻你,可出了什么事?"
薛檀将玉牌塞进他手里:"把白芷带回去,仔细看着。"她摸了摸小白的耳朵,它的毛还是软的,却带着股暖烘烘的劲儿。
暗卫押着白芷离开时,那丫鬟突然抬头,眼里映着晨雾,竟笑出了声。
薛檀望着她的背影,耳边回响起推演器里最亮的那道光。
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侯府的手,还没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