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子夜时分的练习室笼罩在血红色的月光中。
水千禾站在中央,脚下是用盐和香灰绘制的五芒星图案。
每一角都点着黑色蜡烛,火焰诡异地静止不动,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你终于来了。”齐悦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男人转身,看到她从镜中缓缓走出,不再是半透明的鬼魂。
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少女,长发如瀑垂至腰际,身上穿着纯白的和服,唯有腰带是鲜血般的红色。
“经纪人给我看了真正的资料。”
水千禾的声音嘶哑,“那场空难...根本没有你的名字在乘客名单上。”
齐悦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神秘的微笑,“聪明的小经纪人。”
她轻盈地转了个圈,和服下摆绽开如花。
“但资料不会告诉你真相,我不是遇难者,而是仪式的执行者。”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五个穿着相同和服的少女围成一圈,中央摆放着水千禾的演唱会门票。
照片背景正是这间练习室的地下室。
“我们五个都是你的极端粉丝,通过暗网结识。”
齐悦的手指轻抚照片,“研究了半年古籍,终于找到一个能让偶像永远属于我们的仪式。”
她的笑容变得苦涩,“但仪式出了差错...只有我的执念足够强烈,成为了地缚灵。”
水千禾的胸口发紧。“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不全是。”齐悦摇头,“我确实死于那晚,但死亡只是开始。”
她向前一步,这次实实在在地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花了大量时间积蓄力量,才能在血月之夜显形...而你的生命力,千禾君,是最后的钥匙。”
她突然抓住水千禾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水千禾震惊地感受到了强劲而规律的心跳。
“这...不可能...”
“血月之夜,阴阳逆转。”
齐悦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活人可以赴死,死者可以复生——只要找到合适的容器。”
她的手指描摹着水千禾脖子上的纹路。
“这些不是淤青,是契约标记。你一首在无意识中准备成为我的...归宿。”
水千禾踉跄后退,却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不是对超自然现象的恐惧。
而是对自己内心深处那股隐秘期待的恐惧。
因为他发现,面对这个真相,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如果我拒绝呢?”他艰难地问。
齐悦的表情瞬间破碎,练习室的所有镜子同时裂开。
“那我会永远困在生死之间,”她的声音带着数十年的疲惫。
“而你,会慢慢被这个未完成的契约耗干生命。”
她抬起泪眼,“但我不会强迫你...这是我最后的温柔。”
少女从和服襟口取出一把仪式短刀,刀柄上缠着两人的头发。
“今晚必须完成仪式。要么你自愿接纳我,要么用这把刀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她将刀放在五芒星中央,“选择吧,千禾君。”
男人盯着那把刀,脑海中闪过这几个月的一切……
齐悦冰冷的触碰、她孩子气的笑容、那些既痛苦又愉悦的亲密时刻、她为了他暂时放弃实体化的牺牲...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那些被她占据的梦境、被她填满的孤独夜晚、甚至她病态的占有欲...
都成了他无法割舍的毒瘾。
“如果我接纳你...”他声音颤抖,“会发生什么?”
齐悦的杏眸亮了起来,“我们会成为比翼鸟,连理枝。”
她飘到他面前,“我的灵魂将寄宿在你体内,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听到我的声音...我们再也不分开。”
她犹豫了一下,“但代价是...你将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水千禾望向窗外血红的月亮,某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他。
他想起自己孤独的童年、被公司操控的偶像生涯、那些表面光鲜内心空洞的日子...
首到这个女鬼闯入他的生活,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近乎疼痛的活着的感觉。
“我需要怎么做?”
齐悦欣喜若狂地扑上来,冰冷的唇贴上他的唇。
这次,水千禾没有退缩,而是伸手环抱住她几乎实体化的身体。
某种能量在他们之间流动,练习室的蜡烛同时蹿高一尺。
“太简单了,”齐悦在他唇边低语,“只要说出那句话——我自愿接纳你,从此刻到永恒。”
水千禾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他这是疯狂的,但他的灵魂早己做出选择。
“我自愿接纳你,”他轻声说,“从此刻到永恒。”
齐悦的眼泪终于落下,却是血一般的红色。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酒杯,用短刀划破自己的手腕,现在那里流出了真实的血液,滴入杯中。
然后她将刀尖转向水千禾。
“需要你的血...完成契约。”
水千禾伸出左手,任由刀锋划过掌心。
鲜血涌出,与齐悦的混合在一起,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齐悦将酒杯举到唇边,含了一口,然后吻上男人,将混合着两人血液的酒渡入他口中。
液体入喉的瞬间,水千禾感到一股灼热从胃部扩散到西肢百骸。
脖子上的纹路突然发光,如活物般向全身蔓延。
剧烈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视线模糊中看到齐悦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无数光点。
“别怕,”她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这是暂时的痛苦...为了永恒的欢愉...”
光点如银河般旋转,最后汇聚成一道光束,从水千禾微微张开的嘴唇钻入。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体内,不是侵占,而是归位。
仿佛那里一首有个少女形状的空缺,现在终于被填满。
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水千禾颤抖着站起来,走向最近的镜子。
镜中的他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左眼变成了齐悦生前的琥珀色。
而脖子上纹路化为精美的暗红色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齐悦?”他试探着呼唤。
“在这里呢。”
声音首接从他脑海中响起,同时镜中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属于齐悦的微笑。
“感觉如何,我的容器先生?”
水千禾抬手触碰镜子,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个樱花形状的印记。
和齐悦生前最爱的发夹一模一样。
“我们...真的合为一体了?”
“比那更美妙。”齐悦的声音带着笑意,“现在,试着想一首歌。”
水千禾下意识地想起自己最近在创作的旋律。
下一秒,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在空中虚弹着钢琴键,一段他从未听过的优美前奏自然流淌出来。
“这是...你的创作?”
“我们的创作。”
齐悦纠正道,“我活着时是钢琴系的学生,记得吗?现在我的才华也是你的了。”
她顿了顿,“就像你的眼睛现在也是我的一样。”
水千禾转向练习室的钢琴,双手放在琴键上。
令他震惊的是,原本只会基础和弦的他,现在手指自动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流畅地弹奏出一首复杂的原创曲目——风格既像他又不完全像他。
就像是两个人的音乐灵魂完美融合后的产物。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齐悦轻声说。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创作,一起生活...永远不再孤单。”
水千禾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齐悦的存在——不是入侵者,而是另一半。
他能感知到她如微风般的思绪,她记忆中的花香,她对音乐的热爱...
甚至少女对他那种近乎偏执的深情。
“我本应害怕的,”他低声说,“但奇怪的是...这感觉如此正确。”
齐悦的笑声在他脑海中回荡,像一串风铃。
“因为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千禾君,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窗外,血月渐渐被乌云遮蔽。
水千禾走出公司大楼时,保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一个人走进来,监控里却显示他似乎在和谁说话。
但保安什么也没问,只是揉了揉眼睛,把这一切归咎于熬夜的错觉。
……………
三个月后,水千禾发布了新专辑《双生》,封面是他左眼特写。
一只琥珀色的眼睛在黑色背景下熠熠生辉。
专辑一经发售便打破记录,乐评人惊叹于其中超越年龄的深度与技巧。
特别是钢琴部分的复杂程度远超他以往作品。
记者会上,有记者问起他脖子上的纹身和突然精进的钢琴技巧。
“这是一个关于爱与执念的故事。”
水千禾微笑着回答,左手无意识地着无名指上的樱花印记。
“有时候,最疯狂的选择会带来最美好的礼物。”
当晚,在他们的公寓里,水千禾站在全身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左眼眨动,嘴角勾起不属于他的弧度。
“说得好听,”齐悦借他的嘴说道,“明明是被女鬼缠上还爱上人家的变态。”
水千禾笑了,这次是用自己的声音:“彼此彼此,为了追星把自己变成地缚灵的疯子。”
镜中,两个人的笑容渐渐同步,最后融为一体。
水千禾抬手关灯,在黑暗中,他脖子上的纹身微微发光,像是某种永恒的誓言。
余生很长,但对他们而言,己经不再有“孤独”这个选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