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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给落地窗上的残画镀了层金边，苏晚晴盯着玻璃上模糊的黄花轮廓，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腕内侧的烫伤 —— 那是上个月在设计院，滚烫的咖啡泼翻时留下的。身后传来打印机卡纸的声响，程野正对着 A4 纸蹙眉，上面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着《1903 合租公约 V1.0》。
"第六条，公共区域照明 23:00 后切换暖光模式。" 苏晚晴晃着刚冲好的黑咖啡，马克杯边缘还沾着昨夜没洗干净的血迹，"你怎么不把 ' 禁止在凌晨两点后用机械键盘 ' 写进去？"
程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代码节奏："机械键盘的段落感有助于提升编程效率。" 他抬头时看见苏晚晴穿着 oversize 的黑色卫衣，领口歪在锁骨处，露出与昨晚睡裙下截然不同的干练气质 —— 除了眼下那圈固执的青黑，像永远褪不去的阴影。
公约被拍在餐桌上时，苏晚晴正在研究微波炉转盘的旋转轨迹。"厨房使用时段：早 7:00-8:30，午 12:00-13:00，晚 18:00-19:30。" 她用银色绘图笔在 "清洁标准" 栏画了只翻白眼的猫，"你是在设计租房 APP，还是在搭建监狱管理系统？"
程野注意到她卫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电子烟，烟身缠着细链，坠着枚微型建筑模型 —— 正是昨晚《建筑学报》封面那座扭曲的钢结构。"这是基本的时间管理。" 他按住想要撕毁公约的手，触到她指尖的茧子，比程序员的指腹更粗粝，"你昨晚用了 17 分钟在厨房煮泡面，却花 43 分钟清洗咖啡机滤网。"
苏晚晴猛地抽手，电子烟链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关你什么事？"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观察得太过精准 —— 就像他能从她揉成团的设计稿里，看出每个地基裂缝的角度都与父亲事故现场的照片重合。
洗衣机的蜂鸣器在十点整响起。程野抱着分类好的格子衬衫出现时，看见苏晚晴正把白色睡裙往滚筒里塞，蕾丝边勾住了她腕间的银色手链。"深色衣物请单独洗涤。" 他递出自己准备的洗衣袋，里面的衬衫按颜色明度从浅到深排列，"还有，柔顺剂用量是额定的三分之二。"
"你是合租室友，还是智能家电客服？" 苏晚晴把睡裙摔进洗衣袋，手链上的模型零件突然掉落，滚到程野脚边 —— 那是座微型公寓楼，地基处裂着与她设计稿上相同的缝隙。她慌忙弯腰捡拾，发梢扫过程野的裤脚："别碰我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把客厅地铺晒得暖烘烘。苏晚晴戴着降噪耳机改设计稿，数位板上的建筑模型第 15 次倒塌 —— 甲方要求的 "力量感" 总在她笔下变成摇摇欲坠的危楼。摘下耳机时，她听见主卧传来低低的咒骂，偷偷凑近门缝，看见程野对着电脑屏幕砸键盘，屏幕上是布满红色报错的 APP 代码，旁边贴着张字条："第 8 次融资失败，投资人说 ' 租房市场不需要第二个自如 '"。
晚餐时间，厨房飘出葱油拌面的香气。苏晚晴看着程野用电子秤称量面条克重，突然想起父亲住院时，护工也是这样精准地控制餐食热量。"我爸临终前，连止痛药都要按秒计算。"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她抓起外套冲向阳台，电子烟在指间明明灭灭，"你们这些理性主义者，是不是觉得感情也能写成算法？"
程野的筷子停在半空，想起母亲去世那晚，父亲也是这样用计算器核对丧葬费明细，仿佛数字能缝补破碎的生活。他看见阳台玻璃上倒映着苏晚晴的剪影，卫衣帽子盖住了半张脸，指间的建筑模型在夜色中闪着微光 —— 那是她白天偷偷用 3D 打印机做的小样，地基裂缝里嵌着极小的 LED 灯，像在黑暗中倔强发光的伤口。
深夜两点，机械键盘的咔嗒声准时响起。苏晚晴翻出藏在地铺下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正在给洗衣机编写使用说明书，旁边配文："人类最精密的程序，是如何把自己困在规则的牢笼里"。她没注意到，程野的备忘录里新增了条记录："苏晚晴的设计稿，地基裂缝角度 73.5 度，与 2022 年 XX 大桥坍塌事故现场照片一致"。
洗衣机完成最后一次甩干时，程野发现苏晚晴的睡裙被他的深色衬衫染了道浅灰印子。他找出备用的白色床单放在地铺边，转身时看见她素描本上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 —— 那是他在创业初期，给第一个用户解决租房纠纷时的表情。
晨光再次漫进客厅，苏晚晴看着餐桌上新增的白色床单，发现程野在公约背面用红笔写了行小字："特殊情况可申请临时权限"。她的绘图笔在 "特殊情况" 西个字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小黄花，与昨夜玻璃上的残画遥相呼应。
洗衣机开始新的一轮运转，滚筒里的格子衬衫和白色睡裙在水流中轻轻碰撞。程野盯着电脑上的租房 APP 原型，突然在用户协议里新增了条："允许合租者保留 30% 的生活盲区"。苏晚晴对着设计稿打了个哈欠，发现数位板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个小插件 —— 程野写的自动计算地基应力的小程序，图标是两朵相依的小黄花。
这一天，他们在厨房、洗衣机、作息时间的交锋中，悄悄记住了对方的过敏食物（程野乳糖不耐，苏晚晴对薄荷过敏）、惯用的洗护品牌（他用无香型洗衣液，她偏爱雪松味沐浴露），以及那些藏在规则背后的破碎 —— 他创业失败时撕碎的每一张合同，都被偷偷粘在笔记本最后几页；她设计稿上的每个裂缝，都对应着父亲事故报告里的某个数据。
当暮色漫进落地窗，苏晚晴发现程野的公约 V1.0 版不知何时变成了 V1.1，新增的第十条写着："每周三晚共享客厅，允许播放 80 分贝以下的白噪音"。她勾着电子烟链晃过去，看见他正在修改 APP 的登录界面，背景图是两栋歪斜却互相支撑的小房子，地基裂缝里长出的藤蔓，正悄悄缠绕彼此的屋檐。
"幼稚。" 她转身时嘴角却在发烫，地铺下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两个在暴雨中撑着破碎雨伞的人，伞骨交错的角度，刚好能为对方挡住最猛烈的风雨。洗衣机在此时发出完成提示，程野的格子衬衫和她的白色睡裙，正带着阳光的味道，静静躺在滚筒里等待晾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