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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暴雨夜的意外合租
2024 年 9 月 23 日，秋分后的第七场暴雨。
程野的旧运动鞋在青石板路上踩出密集的水花，怀里抱着的纸箱被雨水浸透，露出里面几台贴着 "城市微光"logo 的旧笔记本电脑。这是他从创业园区搬出来的全部家当，纸箱侧面用马克笔写着 "程野 1903 室"，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像极了他此刻混沌的人生 —— 三个月前，他的租房 APP 项目因资金链断裂宣告失败，投资人的最后通牒还夹在笔记本里，纸页边缘被他捏出细密的褶皱。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第三次跺脚后才亮起，昏黄的灯光映出走廊尽头的 1903 室。指纹锁 "滴" 的一声解锁时，他闻到了混杂着雨水和雪松味的气息 —— 那是属于陌生人的、带着侵略性的味道。玄关处摆着一双沾满泥点的马丁靴，鞋跟朝外斜倚着墙根，鞋尖正对着他制定的 "公共区域物品摆放示意图"—— 那是他昨天连夜打印并贴在鞋柜上的。
"谁？" 客厅传来塑料布摩擦地板的窸窣声。穿白色睡裙的女人正跪在地上整理地铺，长发滴着水落在浅蓝色瑜伽垫上，身后的主卧门敞开着，床上摊开的行李箱里露出几支银色绘图笔，笔帽上印着 "XX 设计院" 的 logo。
程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像看见代码里未闭合的括号："主卧是我的。" 他的声音带着程序员特有的冷静，却在看见女人转身时出现了 0.1 秒的卡顿 —— 她眼下的青黑像被雨水洇开的素描线，锁骨下方有块淡青色胎记，形状像座倾斜的小房子。
"房东说女生住主卧。" 女人的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指尖无意识地着睡裙口袋，那里鼓着个方形小物件，"你可以睡客厅。" 她指了指地上的地铺，塑料布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水渍。
"合同里写的是独卫主卧。" 程野将纸箱搁在餐桌，抽出被雨水洇湿的租房合同，"而且根据《消防法》第二十一条，客厅属于公共区域，不能......"
话没说完，女人己经抓起靠垫砸过来："法律条文是死的，人是活的！" 靠垫精准地击中他胸前的旧 T 恤，露出一道三个月前在追讨欠款时被划伤的疤痕。她转身时，口袋里的药瓶突然滚落，白色药片在瓷砖上蹦跳，瓶身标签上 "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 的字样刺目。
程野弯腰捡药的动作顿住，视线扫过药瓶上的用药说明："用于治疗抑郁障碍"。他想起自己藏在衣柜最下层的药瓶，同样的椭圆轮廓，不同的是标签上写着 "劳拉西泮片"—— 用于治疗焦虑障碍。"我睡客厅。"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轻了许多，"但明天必须去物业修改合同。"
深夜十一点，程野躺在主卧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隔壁传来键盘敲击声，他知道那是苏晚晴 —— 刚才登记身份证时，他记住了这个带着潮湿感的名字。起身倒水时，他看见客厅地铺上堆着几本《建筑学报》，最新一期封面是座扭曲的钢结构建筑，右下角印着 "青年设计师苏晚晴 作品《裂缝》"。
厨房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程野冲过去时，苏晚晴正蹲在地上捡碎掉的马克杯，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瓷砖缝里。"我来。" 他扯过纸巾按住她的手指，发现她手腕内侧有道浅褐色烫伤，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需要打破伤风吗？"
"不用你管。" 苏晚晴猛地抽手，血珠溅在他胸前的疤痕上，"你们男人都一样，只会用规则丈量别人的生活。" 她转身时，睡裙后背洇出一片水痕 —— 原来刚才接热水时被蒸汽烫到，却固执地不肯承认。
程野看着她踉跄着走回地铺，突然想起自己在创业失败那晚，也是这样倔强地拒绝了投资人的怜悯。他蹲下身收拾碎玻璃，发现橱柜里的咖啡杯按大小顺序排列，最上层的骨瓷杯贴着 "父亲遗物" 的便利贴，而她刚才打碎的，正是这个杯子。
凌晨三点，程野被客厅的窸窣声惊醒。他看见苏晚晴跪在落地窗前，用银色绘图笔在玻璃上画着什么。凑近时发现是栋歪斜的房子，地基处裂开的缝隙里长出藤蔓，顶端开着两朵相依的小黄花。"你挡住光线了。" 她头也不抬，笔尖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明天记得买遮光帘，我白天要睡觉。"
程野注意到她脚边散落着揉成团的设计稿，每张都画着不同的房子，但所有地基部分都有同样的裂缝。他捡起其中一张，背面用红笔写着："第 13 次修改，甲方要求 ' 有向上生长的力量感 '，但裂缝才是真实的存在。"
"需要帮忙吗？" 话出口的瞬间，程野就后悔了 —— 他向来反感这种打破边界的主动。
苏晚晴终于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冷笑取代："程序员还懂建筑美学？" 她抽出新的画纸，笔尖重重落下，"管好你的代码就行，我的生活不用你调试。"
晨光穿透雨雾时，程野看见玻璃上的画被雨水冲淡，只剩下两朵模糊的黄花，像落在人间的星星。他摸着胸前的疤痕，突然意识到，这个浑身是刺的女人，和自己一样，都在暴雨夜的城市里，守着一堆破碎的图纸和未愈合的伤口。
主卧衣柜里，程野的格子衬衫和苏晚晴的职业装并排挂着，前者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后者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 那是她在设计院加班时，隔壁老烟枪同事留下的味道。抽屉最深处，他藏起的不仅是抗焦虑药，还有张泛黄的照片：2018 年，他和大学室友在创业大赛上捧着奖杯，背后的背景板写着 "让租房成为温暖的起点"。
客厅地铺上，苏晚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梦里又回到那个暴雨夜。父亲的电话在凌晨两点响起，电流声中夹杂着工地的嘈杂："小晴，那批钢材的检测报告......" 话没说完就被切断，再打过去时，医院的来电说父亲在工地事故中重伤。她猛地惊醒，手忙脚乱翻出药瓶，却发现少了一粒 —— 程野刚才捡药时，偷偷替她数过。
暴雨后的第一个晴天，阳光穿过落地窗，在两人之间划出明暗交界线。程野盯着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租房 APP 原型图，苏晚晴对着玻璃上的残画发呆。谁也没注意到，餐桌上的药瓶，此刻正朝着彼此的方向，微微倾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