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飘着沉水香,林缚隔着十二道屏风,看见龙椅上的赵乾初正对着奏报出神,案头堆着的边防图上,雁门关的朱砂圈格外刺眼。他握了握袖中的断剑残片,剑穗金斑在晨光中轻轻颤动,与殿角悬挂的北斗宫灯遥相呼应 —— 那是三日前苏挽月托人送来的信,灯油里浸着半片绣着 "危" 字的帕角。
"沈大人,陛下召见。" 尖细的嗓音惊破寂静,掌事太监的拂尘扫过青砖,玉板指上的月轮纹戒指一闪而逝。林缚注意到,太监靴底沾着的寒铁沙,与北蒙粮草大营的神教死士完全一致,他下意识按紧腰间狼首腰刀,刀鞘上的北斗纹突然发出微光。
龙椅上的皇帝比三月前苍老许多,眼尾青黑如墨,却在看见林缚时露出笑意:"沈砚,你在雁门关斩狼王旗的捷报,朕看了三遍。" 他抬手示意近前,袖中滑落的黄绫上,赫然画着与断剑相同的古篆,"当年镇北侯说,逆命剑出,星坠天开,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林缚刚要答话,殿外突然传来巨响。十八盏北斗宫灯同时爆裂,火星溅在蟠龙柱上,竟显露出层层叠叠的血字:"永夜将至,血染金銮"。他的夜眸血脉剧烈沸腾,看见殿顶横梁上伏着十七道黑影,额间血色弯月刺青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 正是神教 "月奴" 杀手。
"护驾!" 林缚的断剑残片在掌心拼成剑形,星坠十三式的剑路自动浮现。第一剑劈开袭来的淬毒飞针,第二剑挑落殿角的引魂灯,第三剑却在触到赵乾初龙袍时硬生生收势 —— 他看见皇帝心口处,竟戴着与自己相同的狼首玉佩,玉佩中央嵌着的,正是断剑缺失的剑穗金斑。
"傻孩子。" 赵乾初突然咳嗽,鲜血溅在黄绫遗诏上,"二十年前的永夜之乱,朕不是不知道镇北侯的苦衷......" 他的指尖划过遗诏,林缚看见上面写着 "传位三皇子赵承煜",却在皇帝握笔的瞬间,墨迹突然化作血珠,在玉案上拼成月轮图案。
殿门轰然倒塌,太尉杨玄威带着金吾卫闯入,手中捧着的圣旨泛着冷光:"奉先帝遗诏,太子赵承宁继位!" 他的目光落在林缚手中的断剑上,嘴角勾起冷笑,"镇北侯余孽竟敢行刺陛下,给我拿下!" 金吾卫的刀同时出鞘,刀刃上刻着的,正是神教的寒潭鬼面纹。
赵乾初突然喷出黑血,狼首玉佩应声而碎:"承煜... 去蜀地找... 剑..." 话未说完便闭上双眼,而他方才按住遗诏的指尖,在黄绫上留下道极浅的狼首压痕 —— 正是镇北军 "死战不退" 的暗号。林缚瞬间明白,眼前的皇帝早己被神教替换,真正的赵乾初,或许早在月前就己遭遇不测。
"殿下快走!" 他拽住赵承煜的手腕,断剑劈开后殿暗门。却见苏挽月正带着暗影卫赶来,她今日未戴引魂佩,鬓间别着的银蝶步摇泛着血光,显然己与神教死士厮杀多时。"杨玄威篡改遗诏,父皇... 怕是早己..." 她的声音哽咽,冰针同时射向追来的金吾卫,"蜀地剑阁有父亲的暗卫,我们分头走!"
雪片从坍塌的殿顶飘落,林缚护着苏挽月闯入御花园,却在九曲桥中央遭逢埋伏。十八名黑鳞卫从冰面破水而出,为首者摘下面甲,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 —— 正是当年镇北侯府的副将张猛,此刻他的眼瞳泛着青紫色,分明己被神教血誓操控。
"小侯爷,别来无恙。" 张猛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手中握着的,竟是父亲当年的佩刀 "大夏龙雀","二十年前我替侯爷挡下三箭,今日便来讨还这份恩情。" 刀身映出林缚震惊的脸,他看见刀鞘上的狼首纹缺了左目,正是自己怀中半块腰牌的形状。
断剑残片在掌心剧烈震颤,林缚终于明白,为何张猛的刀疤与月魅如出一辙 —— 他们都曾被父亲用逆命剑诀所救,却在神教血誓下沦为傀儡。"张叔,当年父亲让你护我出城时,曾说过什么?" 他边退边使出 "星坠" 剑势,剑风扫过冰面,竟引出剑阁初代剑神的剑意。
冰面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剑痕,每一道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张猛的刀顿在半空,眼中闪过挣扎:"侯爷说... 狼首旗倒,剑心不死..." 黑鳞卫趁机甩出寒铁网,却被剑意震成齑粉。林缚抓住机会,断剑残片刺入张猛心口的血祭咒文,后者在消散前,塞给他块染血的丝帕,上面绣着蜀地青蚨门的标记。
御林军的火把照亮全园,苏挽月突然拽住林缚,纵身跃入结冰的太液池。池底的青砖刻着完整的狼首星图,与断剑残片共鸣的瞬间,冰层竟裂开条通道,首通宫外的下水道。"这是镇北军当年修的逃生密道。"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指尖抚过他流血的手臂,"父皇曾说,若有朝一日金銮殿血流成河,便去剑阁找 ' 青蚨 ' 暗号。"
地道尽头是西郊乱葬岗,林缚看着苏挽月苍白的脸,突然发现她鬓间的银蝶步摇少了片翅膀 —— 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此刻正躺在他袖中,沾着神教的毒血。远处传来金吾卫的呼喝,他解下披风裹住她,断剑残片在掌心拼成剑形,剑穗金斑指向西南方向的蜀道,那里,藏着父亲当年未竟的事业,也藏着揭开永夜之乱的钥匙。
雪越下越大,乱葬岗的枯树在风中摇晃,像极了雁门关外的狼群。林缚摸着张猛留下的丝帕,青蚨门的标记旁,用鲜血画着个残缺的狼首 —— 那是镇北军 "同生共死" 的暗号。他知道,从踏出地道的这一刻起,三皇子赵承煜己沦为朝廷通缉的逆贼,而他和苏挽月,将在蜀地的崇山峻岭中,遭遇更可怕的神教埋伏,也将揭开更多关于父亲、关于皇室、关于永夜神教的秘密。
苏挽月突然抓住他的手,引魂佩的蓝光在黑暗中亮起,映出她眼中的坚定:"无论父皇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去剑阁。" 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剑茧,"那里有父亲留给你的礼物,也是镇北军最后的希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狼嚎,与断剑的震颤相互呼应,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关于逆命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