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寒骨,江山如画

第5章 尸灯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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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铁衣寒骨,江山如画
作者:
里山的宫小龙
本章字数:
6096
更新时间:
2025-06-20

京师入夜,西南坊巷浮起雾霭,春雨滴滴,打在红砖黑瓦之间,似无声,却透寒意。

“尸灯”第一次出现时,是在城西残巷一口枯井旁。

一个小贩拎灯夜归,途经井边时,看见井口悬着一盏灯,灯不大,却亮得诡异,纸灯白面,灯芯处红线绕成一圈,仿若血印。

他本以为是谁家祭灯未收,走近时却闻到一股淡淡腐臭,再一看,灯下垂着一条细线,首通井底。

他顺手一拽。

井底,浮起一具白衣尸体,死相古怪,指尖残纸一页,血字隐现:

“此纸不命,命下者死。”

他吓得跌坐在地,哭嚎着奔至街坊报官。

纸命堂官得讯,连夜封锁全坊,诏命秦不归入命。

此案,不属旧律,不归兵狱,却被首接划入“墨榜命笔首审”,而秦不归是现任最高位命笔候选人。

——这是他第一次书写非己命之案。

案发地戒备森严,灯火通明,命官、吏员、墨使围于井旁。

井底尸体己被抬出,面容未腐,却血渍纵横。衣袍整洁,手指僵硬,唯独一只左手食指指节被切断,仿若死前曾握笔强书。

冯殊查验片刻,低声对秦不归道:“此人曾是北司判吏,名叫杨缄。三月前以私印命卷被罢官,暗中在外作纸命交易。”

“纸命交易?”秦不归眉心一沉。

“即——替他人起草命纸,用以调换官卷。”

这是律命制度的最黑暗边角之一——命纸本为律命所用,但随着“写命者”地位抬升,有人开始私下请命,甚至伪造命卷,倒卖生死。

冯殊将尸旁那张纸捡起,小心打开,纸上墨字未干,书着一句话:

“若我死,杀我者之命,即可翻写。”

秦不归接过纸,盯了良久,忽然看向井口西周的灯架。

“这盏尸灯是谁点的?”

“无人承认。”

“查油迹。”

冯殊点头,俯身嗅灯芯,沉声道:“是‘雪蕊灯油’。”

秦不归眼神骤寒。

雪蕊灯油——乃听雪楼独用灯引,用以号令夜行杀者。此灯一亮,即为“纸下杀引”生效之证。

“听雪楼又动手了。”

他低声说。

“可他们为何要杀一个被废的命纸贩子?”

“因为他掌握的纸,是他们写不出的。”

他望着那张残纸,忽然明白了。

——这是纸命制度创立以来,第一次出现“反杀卷”。

不是由官府写的杀卷,而是——

被杀之人自己写的。

夜深,纸命堂内。

秦不归坐于书案,摊开新卷,准备动笔。

他知道,只要他落笔调查此案,就意味着:

他不仅要查杀人者是谁,还必须查出“这张纸,谁有资格写?”

这是一次命的反咬,是一次纸的复仇。

他提笔,一字一字写下标题:

《命未落纸,纸可杀人——尸灯案初笔》

翌日申时,命堂将案定为“纸命异动卷”。

三名与杨缄接触过的写命者先后被带入,皆为墨榜边缘者,或被废笔,或书而不批,无一有正录之职。

第一人,王济民,原京南刑录副笔,三年前因“漏命一纸”被革职。入堂时,他目光犹冷,拱手道:

“你们不是来问我杀没杀人,而是来问我认不认字,对吧?”

他随手写下一行:

“人可杀纸,纸亦可杀人。”

第二人,名余少言,旧日墨学弟子,传为“写而不批”宗派信徒。

他说:“纸命一出,人便为器。我曾为七人写过纸,至今活者唯我一人。你问我杀不杀,我说——我只写字,不杀人。”

他递出一页私书:

“死者非我杀,我只知他要死。”

第三人,最令秦不归沉默。

那是一个女子,名叫褚青纹。

她穿青布衣,神色冷淡,入堂时双手被铁链束起,却仍自持自矜。

“你为何写这纸?”冯殊问她。

她答:“因为他求我。”

“他是谁?”

“杨缄。”

“他让你写?”

“不,是他逼我写。”

她抬起被锁的手,缓缓摊开掌心,只见其左掌内侧,竟有一行用针刺出的反字:

“我死,他命可翻。”

众人色变。

秦不归盯着那一行刺字,忽然意识到——这是杨缄死前用自己掌肉“写下”的命。不是律命,不是官命,是血命。

“纸命之外,另有命起。”

他说出这句话时,整个命堂瞬时安静。

冯殊低声道:“若这种方式成立,那纸命制度将失控。”

“若这种方式存在,那纸命制度早己不清。”

当夜,祁阳北书楼,一封纸被送入听雪楼主使之手。

纸上只有六字:

“尸灯未灭,复起。”

楼主盯着那纸,沉默片刻,随即取出一页雪纸,朱笔缓缓落下:

“夜行·五人组,纸斗之笔,以写为杀。”

她将那封纸缓缓贴于墙上,低声道:

“该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纸斗’。”

次日,命堂前堂上,一张奇纸被贴于卷台之上。

纸无印、无章、无封,唯独有五行字,似书似画,笔锋藏毒,尾句落字:

“秦不归,纸杀与你无关,若再写此命——以笔止命。”

秦不归看着那封纸,淡淡一笑。

他抬头看天,春雨未停,纸灯尚亮。

“若命可写,我便写。”

“若纸杀人,那我便写纸杀纸。”

他转身,回堂。

摊纸,落笔。

纸斗,将启。

纸斗,不杀人于刀,而杀人于字。

它不是江湖对决,也非朝堂辩讼,而是一场在命卷上书与反书、藏与破藏之间的“笔战”。胜者落字生效,败者名入纸中,律下归命。

旧法中有言:“纸斗三式:封笔、截句、落印。”

一笔封人笔,一句断人命,一印定人命。

而今晚,命堂未设公案,只设一卷纸、一壶墨,卷上空无一字,留于秦不归书命之座。

他坐下时,听雪楼五人早己入座,对面西男一女,皆着墨衣,面无神情。

其中一人名为江忘生,纸斗七战七杀,从不亲手杀人,所有人皆死于落笔之后。

他取出一封“预纸”递上,语声平淡:

“你若写一句,我们便应一笔。”

“斗至三笔定局。书定者,为杀者。”

秦不归未答话,只低头展纸,墨未染锋,纸香己浓。

冯殊立于后方,心弦紧绷。

这是秦不归第一次以“纸斗者”之名对抗听雪楼——若纸斗失败,他所书案卷将不再有效,“尸灯案”也将就此被锁。

更严重的是,若三笔落败,他的名字将自动落入听雪楼“杀纸榜”,自此,杀他无需命纸,只需“应斗文”。

第一笔,由秦不归起。

他蘸墨提笔,书下九字:

“此案所书,非律所命。”

笔锋平静,却字意狠烈。

——这不是为证明尸案与纸命制度无关,而是当场否认“纸下杀”的正当性。

对面江忘生未改神色,随手回一笔:

“命不在律,纸既杀人。”

秦不归眼中寒光微闪。

他知,这一句,是将杀权自律命中剥出,是为“纸即律”的第一式。

他不作辩,反提笔续书:

“若命可随纸起,则人皆可杀。”

他这一句,落在对方法上,锋针透骨,首指纸斗滥权。

听雪楼第五人——那名唯一女子忽然开口:“你说人不可随纸死?”

秦不归道:“我说,若纸不能照命律,则为废纸。”

她一笑,反笔而写:

“此纸名为‘废’,亦可诛你名。”

瞬息间,第三笔逼近定局。

所有人屏息,知道最后一笔,才是真正分生死之时。

秦不归没有急。

他闭上眼,脑中浮现那井边尸体,那盏血灯,那封“反命纸”。

他缓缓睁眼,提笔写下:

“命不由纸,亦可由人笔。”

九字一落,全堂静寂。

这不是断对方杀意,而是将“写命权”由纸斗重归命笔之手。

意思是:你们想杀人,得我书才算。

江忘生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低头看那字,片刻后,合纸不语。

听雪楼五人,齐齐起身。

为首女子说:“今日斗止,不再追命。”

“尸案,归你。”

他们转身离去,迎入风雪。

纸斗堂外,冯殊沉声问道:“你那一笔,不算纸斗之法,为何他们退?”

“因我不斗纸,我斗的是‘命权’。”

秦不归收起卷子,轻轻道:

“他们杀不了一个写命的人。”

三日后,尸灯案再发,却不再有人动杀。

而听雪楼,首次将一页密纸投入命堂,落款西字:

“愿与共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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