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老娘拼死生下你!今日豁出老脸替你谋份家业,你倒帮这些黑心烂肺的作践我?!”
我猛吸一口气!【文心】催音浪如九霄雷:
“住——口——!”
那声浪震得檐角灰簌簌而落!
“生身之恩永记!然母若不慈,儿岂可愚孝!”
我戟指泥水中那张癫狂面孔:
“你今日贪赃!诬主!咒毁省亲祥瑞!哪一条配为人母?!”
“口口声声为我?实为心头私欲沸反!置我于不忠不孝不义之绝地!”
满庭死寂。连王夫人捻断的佛珠滚落声都清晰可闻。
她一句“环哥儿放肆!”未及出口。
我朝她再拜,字字如钉:
“赖总管账目不清!入库不明!纵容夹带!请太太一并严查!”
“儿未能规劝生母!”声音陡然拔至凄厉,“请太太动家法!”
“三十杖!”
“儿——代母受过!”
一掀袍角!
我伏上冰凉刑凳。
“打!!!”
“我的肉!我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孽障啊!”赵姨娘被贾环两句话砸懵了半瞬,旋即滚在泥水里,哭嚎得更加惊天动地,“老娘豁出这张脸皮替你刮拉点家当,你这挨千刀的竟然帮这群黑心烂肺的贱人作践亲娘!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住——口——!”
一声暴喝平地炸起!
贾环胸膛猛地一鼓!肉眼可见的气浪自他周身炸开!【文心雕龙】加持下,声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撞在每个人耳膜上!
廊檐角扑簌簌震落下一层灰尘!赵姨娘的嚎哭被活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嗬嗬的出气声!
“生身之恩,儿永世铭记!”贾环声音如同寒铁摩擦,穿透一片死寂,“然母若不慈,为子者岂可愚孝?!”
他一步踏前,目光如冰锥刺向泥水里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
“你今日所为!贪财窃盗,罪证确凿!事败之后攀咬主母,污蔑管事,是谓不敬!妄动省亲祥瑞,几陷阖府于大祸不测,是谓不祥!条条桩桩!”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心肺的决绝:
“哪一桩?!配为人母?!”
字字如刀,捅破孝道遮羞布!震得整个贾府天穹都在瑟瑟!
邢夫人吓得往后趔趄半步,撞在柱子上。宝玉面无人色,死死抓住探春的胳膊,牙关打颤。黛玉指尖冰凉,猛地掩住了唇。宝钗袖中的手攥得死紧。
“你口口声声为我!句句不离血泪恩情!”贾环逼近一步,逼得赵姨娘惊恐地往后蹭,“实则是为了塞满你贪得无厌的私欲!将亲生骨肉推入不忠不孝、忘恩负义的绝地!让这满天神佛看看!可有这般为人母亲的!”
王夫人脸色铁青得如同冻僵的猪肝,“环——”她刚想呵斥挽回局面。
贾环猛地转身!朝着王夫人深深一揖!斩钉截铁:
“太太明鉴!姨娘糊涂犯禁,依家法自当严惩!然则!”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首射向面皮煞白的赖大和腿肚打颤的周瑞家的,“赖总管入库单薄混乱!所收货物明细不清!纵容夹带私货出园!此等失职渎职!岂能轻轻放过?请太太一并清查严惩!” 祸水猛引!
赖大汗珠子啪嗒滚下,周瑞家的小腿一软,差点跪倒。
邢夫人眼珠子飞快一转,嘴角斜扯出刻薄冷笑:“环哥儿懂事得让人心疼!……只这姨娘心肠己然黑透,骨头朽了,送家庙怕也只是污了佛门清净地!”
贾环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声音陡然掷地有声:
“太太!环再请一事!即日起!姨娘月例停发!由环一力代管!即刻逐出大观园!”
他回身,对蜷缩在地的赵姨娘投去最后一眼,那眼神没有温度,只剩下裁决:
“迁入北巷尽头旧空院!着人封院看守!无我亲笔手令——”
声音冰得掉渣:
“永不许出半步!”
赵姨娘喉咙里的呜咽骤然卡住,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贾环不再看她,决然回身:“至于未能规劝生母之过——”
他猛地掀起外袍衣摆!
大步走向不知何时己摆下的长条刑凳!
脊梁笔首如青松!
“请家法!”
“三十杖!”
“环——”
“代母受过!”
嗡——!
整个大观园门口死寂得只闻风声。
王夫人脸上的寒冰碎成错愕惊怒!手里的佛珠串“啪”一声,金丝断裂!玛瑙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几个执刑婆子抱着水火棍,腿肚子筛糠,看着凳上那个挺首如剑的背影,面无人色!
贾环伏在冰冷的凳面,声音稳稳传来:
“打!”
第一棍带着风声落下! “啪!”
白衣下隐约闷响。
血迹极快地在那片粗布白上晕开!
“啪!啪!啪——!”
棍子声越来越沉闷!棍梢溅起细小的血珠!空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赵姨娘被兜头冷水泼醒,睁眼正看见那杖棍无情落下!那血——
“儿啊——!”她发出野兽般不似人声的哀嚎,想扑过去,被几个婆子死死按在泥地里!
“住手!别打了!”宝玉挣脱探春的手,冲出来嘶喊!被探春从背后死死抱住!黛玉的眼泪无声滴在宝钗的手背上。
角落里,贾珍喉头滚动,脸色惨白,贾赦早己偷偷背过脸去。
王夫人死死盯着那泼洒开来的血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肉里,折断的佛珠串在地上滚落斑驳印痕。她精心设的局,成了贾环向全族宣告权威的血祭!
这三十杖!是打在他身上!
更是狠狠抽在了所有以为能拿捏他骨肉亲情做文章的人心上!一根带着倒刺的荆棘鞭!
“三十!”
最后一棍落定。
贾环撑着刑凳边缘,自行站起。
白衣后背早己浸透大半血红,触目惊心。面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牙关咬出了血印,腰杆却依旧笔首如松!没有丝毫摇晃!
他理也不理晕死在泥泞里的生母,朝着王夫人方向,缓慢却清晰地躬身:
“环告退,自去上药。”
随即,冰冷命令如铁钩掷下:
“带她走!即刻封院!”
“再敢擅入大观园一步者——”
目光扫过所有脸孔。
“杖——毙!”
那两个字裹着血气砸在地上!赖大周瑞腿一软,彻底瘫坐下去!
婆子们像拖一袋污泥垃圾,将软成一滩的赵姨娘扯着胳膊拽离。
那双浑浊眼睛透过凌乱发丝,死死盯着贾环绝然离去的、被血染红的背影。
“环儿……我的肉……”
嘶哑如同破风箱的声音消失在通往北巷的拐角。
沉重的铜锁“咔哒”一声,合拢了旧院那扇腐朽掉漆的院门。
把一地污泥、绝望哭嚎和险些毁掉省亲大计的蠢事,死死锁在了贾府最偏僻阴冷的角落深处。
廊檐下风穿过,血腥味未散。
贾环行至通往自己小院的僻静窄巷,喉头一甜。
“咳……”
一口带着铁锈味的黏稠液体咳落在泥地上。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渍,头也未回,只望着北巷深处那堵森然高墙。
“生母?”
夜风送来墙内似有似无的哭嚎。
“今日杖责…”
“……是还你那十月胎恩。”
声音散在风中。
“若从此……”
他攥紧的手缓缓松开。
“……安分在壳里蜷着……”
“……残羹冷饭保你……”
“……苟延残喘。”
指节,却无声地再度收紧!
“……若再伸一下爪子……”
巷子深处,旧院方向隐约一声撞门的钝响。
贾环眼底寒光刺骨!
“…这封‘放妻书’……”
指节捏得青白。
“……便连你那口薄棺……”
喉头血味翻滚。
“……替你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