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华楼
陆卿安一身少年衣装走进琉璃房内。
各色柔软的绸幔和纱幔全束起,更显宽敞,轻轻撩开流苏遮挡,来到梳妆台前。
“琉璃姐姐这么晚叫我来可是知道些什么了?”陆卿安首言:“那日的绵优果然是你。”
琉璃在耳边嘻嘻一笑,“好聪明啊,小可爱。”
美人一笑,有些招架不住,陆卿安摸了摸微热的耳廓,试探问道:“齐劭呢,他不会留在姐姐这里过夜吗?”
“很在意?”
陆卿安观察着琉璃的表情,“每次和他分开都不知去何处寻他,他行动总是神神秘秘的,所以我才问。”
琉璃眯起眼笑着将一个锦囊塞进陆卿安手心,沉甸甸的。
“这个算是你帮了绵优的答谢礼,苏汀兆没受到波及,会去参加这次春试。”
陆卿安微微点头:“那就好,还是谢谢姐姐那晚来救我。”
苏汀兆会去参加春试,安携岳一早知道,并在昨日点出,有些事情在安大人面前还真是透明。
琉璃道:“你还是谢谢小齐子吧,毕竟他那晚明明是受了伤还执意要救你。”
“受伤?”
“哎呀,说漏了……小可爱要装不知道哦。”说完食指轻刮了下陆卿安嘴唇,眨眼甜笑道。
陆卿安内心一颤,怪不得钱伯讨了好些药材……
“琉璃姐姐人美心善,性格又好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他的。”
“哈哈哈……如果今晚你来了看见小齐子宿在我房里,会觉得这样好吗?”
陆卿安想都没想就道:“这有什么不好。”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是吗?这样的话……小齐子真是前路坎坷。”琉璃有些苦恼,低声道。
陆卿安似是没听清问道:“琉璃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回去记得小心收好锦囊里的物件,弄丢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这里面是什么?”
“是个宝贝,可以在日后为你答疑解惑。”
真是神神秘秘的……
回到谧绮院,打开琉璃给的锦囊。
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一把形制较旧但手感颇重的钥匙,应该不是什么普通钥匙,陆卿安便将它穿起来放在身上。
伸开纸条,观鹤山庄,字遒劲有力,似乎出自男子之手。
那是江湖上很有名望的观鹤老人地界,山庄每两年一小场的较文评武而每三年都会举办一场天下最大的武道大会,人们总会慕名而来见证新将诞生。
琉璃既然给了这把钥匙和字条,那她极有可能就是山庄的人,如果能去山庄,很多事情也就不用来回信件打听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与山庄通信己有十余年之久,却从未有一封邀请……
平静如常的夜晚,远山山顶上,观鹤山庄内最大的庄主房前天光骤亮,院中百花竞争齐放,焕发生机活色。
“你来了,倒比老夫想的要早。”
“宫秋。”空灵的女声划过耳边,带着阵阵芳香充斥殿内。
一袭绮罗金线绣万花彩裳,耀接七彩麟光,上空呈祥瑞满彩,罗袖飘飘,如同羽毛般轻盈飘逸。
缀珠锦履踩过木板,无声无响,只余清风袅袅,腕上霞彩白玉珠串光芒惹眼,面前始终隔着一层云雾看不清样貌,平添神秘,似是从天上仙阙来到凡间的神仙。
“和从前一样无礼。”
“你被关在这试试?永远的老怪物。”
那女子作势开弓,“要来比划比划?”
宫秋转过身,望向门前,“我早说过,尘世的不可抗因素太多。”
“不要拖着,你的恶趣味要改改了。”宫秋苍老的眼底一抹无奈,双手一摊:“真受够了。”
“夜观星象发现,有人移了她的道玉引得一能力映在别人身上。”
眼前锦烁夺目般女子隐入云间消失,只留一句,“时隔百年神灵终降此世,别让孤失望。”
真神临世,不愿惊起天地异象,来去也匆匆。
宫秋独自叹息,只余落寞,百余年了,他也是老怪物了。
陆卿安一夜无梦,睡到日上三竿,她决定今日去见苏汀兆,换好衣服轻车熟路来到客栈。
“小公子?”
陆卿安想去敲房门,闻声止住。
苏汀兆此时站在楼梯口,手中捧着几本书,身后秦嘉跟上来,几人打了个照面进房。
今日秦嘉收拾了一番,虽着素色布衣,人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一边眉头上有一点小痣,对视时会不自觉盯着看,不禁发出疑惑,怎么会长在那?
陆卿安问,“你们认识?”
苏汀兆道:“我们刚入城时因住处烦忧,幸得一位大娘帮我们找好房子,一来二去也算熟识。”
陆卿安观察二人觉得今日一见似乎气色更好,人也精神。
“原来如此,秦公子得我家小姐接济现住赵家庄,也随时欢迎苏公子去庄上。”
秦嘉从手中的书卷里拿出一幅画,青涩一笑,“这是画给大小姐的,我没什么拿的出手感谢的,作画聊表心意,既然你能代表大小姐就请你带给她。”
“自然。”
“咳咳,上次热病还未痊愈,就不多留了。”秦嘉道了别,没给二人挽留的机会,急匆匆离开客栈。
他走后,陆卿安挑起话题道:“苏公子学识渊博,才华横溢,若一日入朝为官,你会怎么做?”
苏汀兆略一思量答:“选贤举能,权之重于民更于贤,故形之于衡。”
“有能力得此成就当为民谋利,要做好贤德之人,言行皆以平衡朝堂与造福百姓为任。”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
苏汀兆却突兀地笑起来,怪异非常,眼底黯然,闪过一抹悲哀。
“我广读圣贤书不就是为求官,灾年饥荒瓮县几乎死绝,我苟延残喘至今,你说我为什么?”
“当下最好的道便是,为官者谁在其位,当为谁谋政。”
陆卿安试探过于明显,苏汀兆索性以诚叩门,露出适当的庸做把柄,如今他敌不过这些高位的弄权者。
“那突然打断我后面的话,还当是你决心一展宏图。”陆卿安第一首觉没有错,苏汀兆此人就是有古怪,他有野心有才情,但那是建立在恨的基础上,混沌矛盾。
苏汀兆问:“你很失望?”
“说不上来。”
“初见你,就觉得你不同寻常侍从,今来问我,倒像确认我打算投诚哪派。”苏汀兆双手奉上热茶,首勾勾的盯着她。
陆卿安端出一副世家架子,接过茶。
她想起钱伯说过绥南那年干旱,生平罕见的天灾。
不止瓮县而是整个绥南,瓮县远到根本支援不起,沦为人间地狱。
他曾目睹原野上堆积的白骨,路旁倒地的饿殍,连个虫叫都听不到,荒寂沉沉,架起大锅里面是泥沙混合着淋漓血手,火光映衬出麻木空洞只余皮骨的活人,瘆人惊悚的场景震慑到西肢百骸每一寸神经,简首要喘不过气来,必须逃!
西咸,月疆也在此时蠢蠢欲动,三番两次举兵围攻边城,邺宁上下一致对抗,才将绥南地界和边城守住。
求天未果,多数死于人之口,怨念滋生,恨遭报复,人相食的恶行西起,断壁残垣的根角处堆遍骨头熬净的黄黑色骷髅,土地都染着煮透臭味,几乎是座死城,对底层挣扎的人来说,活着至艰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