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官道上的积雪被车轮碾出两道泥泞的沟壑。
苏云舒掀开车帘，远处潼关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铁青色。自从矿洞归来己过七日，顾砚山体内的星力逐渐稳定，但青蚨蛊留下的心脉创伤需要特定药材调理。而潼关的"永济堂"，是北疆唯一敢暗中售卖违禁药物的黑市医馆。
"通关文牒。"守城士兵敲打车窗，"车里什么人？"
顾砚山戴着斗笠靠在车厢角落，青铜剑用粗布裹着横在膝头。苏云舒递出从商队那"借"来的路引，袖口故意露出半截银镯——那是从血傀王残骸里找到的潜蛟卫信物。
士兵看到银镯脸色微变，草草检查后就放行了。车轮刚碾过瓮城，暗处突然窜出个疤脸少年，扒着车窗低语："永济堂后巷，三更天。"说完就消失在人群中。
顾砚山指尖在剑柄上轻叩三下："是陷阱。"
"但也是机会。"苏云舒摸向怀中虎符。自从矿洞融合完整印记后，符身上的"骁骑"二字就变成了银色，触碰时能感知到方圆十里内的墨髓波动。此刻符身微微发热，说明潼关城内藏着大量赤晶。
***
永济堂后巷比想象中干净。
没有埋伏的刀斧手，只有个穿灰布袍的老者坐在石磨边捣药。见两人到来，他头也不抬地推过一张药方："星力反噬需用龙血藤，但今年朝廷禁了这味药。"
苏云舒接过药方，指尖在"龙血藤"三字上。老者突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蓝光："除非用这个换。"
他枯瘦的手指蘸着药汁，在石磨上画出个简易星图——正是顾砚山颈侧纹路的变体！
"谁派你来的？"顾砚山的青铜剑无声出鞘三寸。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故人托我带句话——'三殿下在找能替代星君的血引'。"他突然撕开衣襟，胸口赫然嵌着块镜面赤晶！
晶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皇陵地宫的景象：三皇子正将某种黑色液体倒入青铜鼎，鼎中浮沉着半块虎符！
"他在炼'伪星纹'。"苏云舒的弦月印记微微发烫，"用墨髓和虎符碎片……"
老者突然剧烈抽搐，胸口赤晶"咔嚓"裂开。顾砚山急退两步，却见裂缝中钻出条金线蜈蚣，闪电般扑向苏云舒眉心！
青铜剑横空斩落，虫尸溅出的却是黑色血珠。血珠落地竟化作小字：【子时，观星楼】。
"是传讯蛊。"顾砚山碾碎虫尸，"皇陵那边出事了。"
老者己经气绝，尸体迅速晶化。苏云舒掰开他紧握的左手，掌心藏着片玄甲残片——边缘处刻着"骁骑营赵十七"。
"白狼村的幸存者。"她想起烽燧里那封血书，"他在警告我们。"
***
子时的观星楼寂静如墓。
这座废弃的钦天监旧址如今爬满枯藤，唯有顶层的青铜仪象台还保持着完好。苏云舒借着月光检查仪象台中央的星盘，发现北斗七星的凹槽里残留着黑色黏液。
"是炼失败的伪星纹。"顾砚山蘸取少许搓捻，"掺了人血。"
虎符突然剧烈震动。苏云舒刚取出它，符身就自动悬浮到星盘上方，投下的光影组成皇陵立体图——三处红点标记在地宫不同位置，最近的距离他们不过五里！
"三处试验场……"顾砚山突然拽着她蹲下，"有人来了。"
楼梯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十二名黑袍人抬着口水晶棺缓步登台，棺中躺着的竟是个与顾砚山容貌相似的少年！少年赤裸的上身布满银色纹路，心口插着三枚银钉。
"第七批试验品。"为首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裴琰嫡子裴昭的脸，"父亲说这次一定能成。"
随从们启动仪象台机关，星盘缓缓旋转。当北斗七星对准棺中少年时，裴昭将一瓶黑色液体倒入凹槽。液体顺着星图纹路流向水晶棺，少年立刻惨叫起来——那些银纹如同活蛇般扭动着钻入他七窍！
"住手！"顾砚山暴起发难，青铜剑化作流光斩向裴昭脖颈！
剑锋却在距咽喉三寸处硬生生停住——棺中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瞳孔里泛着与顾砚山相同的星河！
"七弟……别来无恙？"少年开口竟是三皇子的声音，"为兄给你准备的新身体，可还满意？"
顾砚山如遭雷击，剑势顿时紊乱。裴昭趁机洒出一把金粉，粉雾中竟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赤虫！苏云舒引动雷纹劈开虫雾，却见水晶棺中的"顾砚山"己经坐起，正歪头打量自己的手指。
"星君的血肉太难复制。""他"叹息着拔掉心口银钉，"只好用你小时候的脐带血做引子……"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顾砚山。他左眼蓝光暴涨，星力在周身形成冰风暴："你找死！"
冰刃如雨般射向水晶棺，却被裴昭祭出的一面赤晶盾挡住。盾面映出皇陵景象：三皇子本尊正站在口青铜巨棺前，棺中躺着个眉心有弦月印记的少女！
"苏姑娘若想要回自己的'另一半'……""顾砚山"轻笑，"明晚子时，皇陵不见不散。"
裴昭突然捏碎手中玉佩。强光闪过，观星台上只剩碎裂的水晶棺。苏云舒捡起棺底残留的黑色黏液，发现里面裹着半片银鳞——与顾砚山星纹的质地一模一样。
"他们在批量制造'星君'。"她碾碎银鳞，"但为什么用你的脐带血……"
话未说完，虎符突然发烫到灼伤皮肤！城西方向升起一道赤红光柱，光中隐约可见盘旋的龙影。顾砚山脸色骤变："是潜蛟卫的求援信号——皇陵出事了！"
***
城西荒庙的地下密道里，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三十余名潜蛟卫的尸体呈环形排列，每具尸体的胸口都有个贯穿伤，创缘泛着蓝光——正是星力造成的特征！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手中握着柄刻有星纹的短刀。
"杨锐？！"苏云舒难以置信地看着本该死在矿洞的守墓人，"你怎么——"
"不是杨锐。"顾砚山剑指那人咽喉，"是'魇'。"
男人缓缓抬头，露出与杨锐九分相似的脸。但当他微笑时，嘴角竟裂到耳根："小丫头进步不小。"声音赫然是矿洞里那个黑雾本体！
虎符在苏云舒怀中疯狂震动。她突然明白过来："你故意引我们来潼关……"
"当然。""杨锐"站起身，伤口里钻出缕缕黑雾，"三殿下太心急了，居然想用赝品替代星君。"他踢了踢脚边的潜蛟卫尸体，"我只好帮他……清理门户。"
顾砚山的青铜剑突然刺出，却穿透黑雾钉在墙上。"杨锐"的身影消散又重组，这次变成了三皇子的模样："别急，游戏才刚开始。"
他弹指射出一枚银钉，钉尾系着张字条：【子时，皇陵，带虎符换人】。
黑雾彻底消散前，苏云舒看清了他后颈的印记——那是个残缺的弦月，与她曾经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不是'魇'……"她浑身发冷，"是另一个'矩'的转世。"
顾砚山拾起银钉，钉尖沾着蓝色液体："是初代矩子的血。皇陵里那口青铜棺，恐怕装着更可怕的东西。"
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对视一眼，翻窗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没注意到，银钉落地处，几滴蓝血正诡异地蠕动着向彼此靠近……
***
潼关最高的钟楼上，苏云舒借着晨曦检查虎符。
完整的弦月印记让她能感知到更多信息——符身银纹此刻正显示皇陵的三维结构图，其中地宫最深处有个不断闪烁的红点，形状像极了水晶棺。
"三皇子在用'魇'的力量做实验。"她指向红点，"但那里面的东西让他害怕。"
顾砚山着青铜剑上的星纹："明晚子时我们必须——"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按住心口，青蚨蛊的疤痕突然渗出鲜血。苏云舒同样感到剧痛，通过蛊虫连接，她"看"到三枚虚幻的银钉正从虚空刺向顾砚山心脏！
"是主钉！"她引动雷纹劈向虚空，"三皇子在远程施术！"
雷电与无形银钉相撞，爆发的冲击波震碎了钟楼半面墙。烟尘中，顾砚山半跪在地，嘴角溢出的血里带着星芒："他比父皇……更精通星钉之术……"
苏云舒扶他坐下，突然发现自己的血滴在虎符上时，银纹竟组成了新图案——那是条通往皇陵的密道，入口处标着"骁骑营"三字！
"我知道怎么进去了。"她擦净符身血迹，"当年林将军留下的后手。"
第一缕阳光照进钟楼时，顾砚山左眼的蓝光与她的弦月印记同时亮起。两人影子投在残墙上，竟隐约组成完整的星图。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阴影处，几滴蓝血己经融合成指甲盖大小的人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