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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玉米叶上，杨洋就揣着半块干馒头往县城跑。
书包里塞着杨威修农机的破收据，纸角被她捏得发潮 。
昨儿个她在大队部听见广播，说县城农机厂招临时工，立马就动了心思。
"叔，让我搭个顺车呗！"
她扒住供销社老姚的驴车，眼睛亮晶晶地晃着作业本，
"我去县城参加作文竞赛，耽误了要被老师罚站的！"
老姚瞅她瘦得像根豆芽菜，心软地挪了挪筐里的化肥袋。
农机厂的铁门锈迹斑斑，杨洋攥着收据深吸一口气。
传达室的老头正嗑瓜子，见她扎着歪辫子闯进来，差点把瓜子壳咽进喉咙，
"哪来的小丫头？厂部重地不让进！"
"大爷，我找厂长谈合作！"
杨洋把收据往桌上一拍，油墨印子糊了满手，
"俺爹杨威，团河村的农机高手！之前给生产队修脱粒机，比原厂师傅还快三天！"
老头眯眼瞅那收据，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修柴油机一台，工分 + 50"。
正说着，办公楼里传来吵架声。
一个戴安全帽的男人揪着小年轻的衣领吼："这台播种机修不好，秋播全得耽误！"
杨洋耳朵尖，蹭地窜过去："叔，这机器是不是总卡链条？"
男人扭头，见是个扎羊角辫的丫头，皱眉道："去去去，别捣乱！"
杨洋却蹲下身，指着齿轮缝里的油，
"俺爹说过，这种老型号得用煤油泡链条，再抹羊油防锈。你们是不是用了机油？"
旁边的老师傅赵铁牛突然拍大腿，
"嘿！这丫头说得对！机油遇冷就凝，可不卡壳嘛！"
戴安全帽的男人正是厂长李明，他打量着杨洋，突然笑了，
"小丫头懂行啊？你爹真会修机器？"
"那当然！"
杨洋挺了挺胸脯，从书包里倒腾出一把磨损的扳手，
"这是俺爹的宝贝，修过拖拉机、抽水机，连隔壁村的爆米花机都能鼓捣！"
她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王大柱写的证明，
"上个月防汛，俺爹连夜修好三台抽水机，救了两百亩庄稼呢！"
厂长接过证明，手指在纸角的泥印上。
车间里的机器还在 "咔咔" 响，他突然一拍桌子："行！让你爹明天来试工！临时工，日结工资！"
杨洋心里一喜，可马上又想起村里二蛋他爹去镇上做工，被黑心工头坑了工钱的事儿，眼珠子一转，
追问道："叔，咱可说好，俺爹技术好，得算正式工待遇！要是干得好，年底能分劳保鞋不？还有啊，工资结算可不能拖欠，俺们村可有人被坑过，到现在工钱都没要回来呢！"
厂长被她一连串问题逗乐了，点着她鼻子笑，
"小精怪，先让你爹把播种机修好再说！拖欠工资的事儿，在咱厂可不会发生！"
厂长话音刚落，旁边的副厂长孙建国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杨洋一番，略带怀疑，
"厂长，就这么让一个毛头丫头推荐的人来试工，是不是太草率了？咱厂这次招工可是大事，关系到秋播能不能顺利进行，要是出了岔子可不得了。"
李明微微皱了下眉，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杨洋一听，心里着急，赶忙说道："叔叔，您别看我年纪小，俺爹的本事我最清楚。要不这样，我现在就给您讲讲俺爹修机器的那些事儿，您听完再决定也不迟。"
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杨威以往修农机的案例，时间、地点、故障原因、维修方法都写得清清楚楚。
她翻开本子，指着其中一页说，
"邻村的一台收割机突然坏在地里，眼瞅着麦子要烂在田里，大家都急坏了。俺爹去了之后，发现是发动机的一个零件出了问题，可当时村里没有现成的零件。俺爹就自己动手，用一块废铁，愣是做出了一个能替代的零件，把收割机修好了。就因为这事儿，邻村的人还专门给俺爹送了一面锦旗呢！"
杨洋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当时的场景，表情生动，说得有板有眼。
孙建国听着，神色渐渐缓和，他和李明对视了一眼。
李明微微点头。
孙建国开口道："行，小丫头，看你这么有信心，那就让你爹来试试。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修不好，可不能怪我们不给机会。"
这时，车间里的一位资深技术工人张大山走了过来。
他满脸好奇地看着杨洋，
"小丫头，你说的这些事儿虽然听着靠谱，但修农机可不是光靠嘴说就行，得有真本事。要不这样，我再考考你，你要是能回答上来，我也帮你跟厂长说说。"
杨洋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呀，叔叔，您尽管问！"
张大山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说道："那我问你，要是一台耕地机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冒黑烟，还伴有剧烈抖动，你觉得可能是什么问题？"
杨洋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说道："叔叔，我觉得可能是发动机的喷油嘴堵塞了，导致燃油不能充分燃烧，所以才冒黑烟。至于剧烈抖动，有可能是发动机的某个固定螺丝松动了，或者是传动部件出了故障。俺爹以前修过类似的问题，就是这么解决的。"
张大山听后，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他看向厂长和副厂长，说道："厂长，副厂长，我看这丫头对农机还真挺了解的，她爹说不定真有两把刷子。要不就按你们说的，让她爹来试试？"
厂长和副厂长再次对视，然后厂长笑着点了点头，
"行，既然张师傅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定了。"
杨洋蹦得老高，辫子差点扫到厂长的茶杯，
"谢谢叔叔们，俺爹肯定行！"
随后，厂长详细地给杨洋介绍了试工的流程和要求，包括明天需要携带的证件、工具，试工的具体时间、地点，以及如果通过试工，后续转正的考核标准等。
杨洋听得十分认真，把关键信息都一一记在了小本子上。
回家的路上，杨洋把驴车颠得像摇椅。
老姚头瞅她书包鼓鼓囊囊："竞赛得了啥宝贝？"
她神秘兮兮地掏出个红本本 ——
是厂长开的试用通知，盖着红通通的公章。
杨威正在院子里磨镰刀，听见女儿喊 "爸"，抬头看见她手里的纸，镰刀 "当啷" 掉在地上。
单佳端着洗衣盆冲出来，围裙上还挂着肥皂泡，哆嗦着手指摸那公章："他爹，这... 这是铁饭碗不？"
"爸，您明天就去县城上班！"
杨洋把试用通知往杨威胸口一塞，
"厂长说您要是修好播种机，就给转正式工！以后咱也能按月领工资啦！"
接着，她又把厂长和副厂长交代的试工细节、转正考核标准等一股脑儿地告诉了父母。
杨威的手首发抖，粗糙的指腹蹭着 "农机厂" 三个字，突然转身抹了把脸。
单佳凑上前，眼巴巴地瞅着通知："我的宝贝闺女哎... 我能不能也去县城找点活？"
杨洋搂住单佳的脖子，鼻尖蹭着她围裙上的皂角香，
"妈您放心！下次我去县城，准保给您也找个风光的工作！说不定还能坐办公室，天天喝白糖水呢！"
其实，杨洋心里己经开始盘算起来，来县城的路上，她看到县城副食店门口贴着招聘启事，好像缺秤糖果的售货员，她娘手巧，准能把糖纸叠得比花还好看，这或许是个机会。
她要好好谋划一番。
杨帆从柴房里钻出来，手里举着杨威的旧扳手："姐，我也要去县城修机器！"
杨洋刮了下他的鼻子："你呀，先好好学习，将来给考大学！"
杨威正把那把破扳手擦了又擦，单佳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干净衬衫，杨洋则踮着脚往墙上贴试用通知，红通通的公章在夕阳下晃得人眼馋。
夜里。
杨威把试用通知压在枕头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单佳戳了戳他："当家的，明天去县城得穿体面点，我把你那件蓝布褂子熨平了..."
杨威突然抓住媳妇的手，声音发哑："他娘，咱洋丫头... 真是咱的福星啊。"
杨洋趴在窗台上数星星，听见爹娘的悄悄话，偷偷笑出了声。
书包里还藏着个小本本，上面记着给单佳找工作的 "锦囊妙计"。
除了副食店的活儿，她还留意到县城的纺织厂似乎也在招人，回头得去仔细打听打听，看看哪个更适合她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