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威在农机站站稳脚跟的消息,迅速扩散,将杨炎家搅得鸡犬不宁。
付瑶蹲坐在自家那略显破败的院子里,目光首首地盯着大房烟囱中袅袅升起的炊烟,那股白米饭的香气悠悠飘来,钻进她的鼻腔,引得她腹中一阵咕噜,忍不住狠狠咽了咽口水。
与此同时,杨洋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去上学,那衬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刺得付瑶眼睛生疼。
嫉妒,这股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情绪,在她心底肆意蔓延,尖锐地刺痛着她的内心,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傍晚。
付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突然,她像被弹簧弹起一般,猛地坐起身,伸手一把用力摇醒鼾声如雷的杨炎。
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亮得有些瘆人,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说道:“他爹!我想出个绝妙的主意!”
杨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声响惊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嘟囔道:“大半夜的,你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认亲!”
付瑶凑近杨炎,几乎贴着他的耳朵,
“我娘家有个远房表哥,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听说在县商业局当科长呢。咱让他来认亲,我就不信,杨威还能一首端着架子!”
杨炎瞬间清醒了几分,翻身坐起,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你是说…… 让他来从杨威那儿捞点好处?”
“呸呸呸!”
付瑶抬手一巴掌拍在杨炎背上,
“这怎么能叫捞好处呢?这叫正常的亲戚走动!
到时候,让表哥开口,给咱家孩子在农机站谋个差事,看杨威怎么应对!”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皱纹因兴奋而堆叠在一起,仿佛己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再把嫣然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能攀上表哥家那文质彬彬的小子,咱这日子可就有盼头了!”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杨嫣然,耳朵却像兔子般灵敏,听到这话,“腾” 地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娘!他家小子是不是在县城念高中呀?”
“那可不咋的!”
付瑶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脸上堆满了笑容,
“听说长得白白净净,还戴着副眼镜,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人,可比那土里土气的林云强上百倍!”
母女俩挤在被窝里,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模样活像两只偷油的耗子,满心算计着这场 “认亲” 能带来的好处。
杨炎在一旁看着,也被她们的情绪感染,来了精神,拍着胸脯说道:“行!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公社挂电话联系!”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付瑶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了那件压在箱底许久的蓝布褂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褂子抖了又抖,仿佛要抖落上面所有的岁月尘埃,然后郑重其事地给杨嫣然穿上。
接着,她又颠儿颠儿地跑到供销社,从衣兜里掏出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犹豫了片刻,狠狠心买了半斤水果糖。
她用红纸将水果糖包得严严实实,仿佛那不是糖,而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杨炎则揣着公社开的介绍信,昂首挺胸,胸脯挺得比骄傲的大鹅还高,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朝着公社办公室走去,那模样仿佛他即将去完成一项无比光荣的使命。
下午,太阳渐渐西斜,杨炎带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那男人穿着一件的确良衬衫,只是袖子明显短了半截,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上海牌手表,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往院子里一站,瞬间吸引了众多村民的目光,活像一只开屏炫耀的孔雀。
付瑶远远地看到他们,立刻扭动着屁股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那笑容甜得仿佛能滴出蜜来,
“表哥您可算来啦!一路上辛苦了吧?快进屋喝口水歇歇脚!”
此时,杨威正蹲在自家院子里,全神贯注地捣鼓着农机零件,油渍溅得满脸都是,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瞅见这阵仗,眉头瞬间皱得紧紧的,仿佛能夹死苍蝇,心里暗自思忖:这老二家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杨洋则站在一旁,眼尖得很,一眼就瞥见那男人袖口处露出的补丁,嘴角微微上扬,偷偷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她心里清楚,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哎哟,这位想必就是杨威兄弟吧!”
戴眼镜的男人伸出手,那架势仿佛自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领导前来视察工作,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热情,
“我是你二婶的亲表哥,在县商业局管事儿呢!这次特意来看看你们。”
杨威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慢悠悠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眼神淡漠,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坐。”
那惜字如金的态度,让男人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讪讪地收回去。
付瑶见状,赶紧端来糖水,又满脸堆笑地将那包水果糖硬塞进男人带来的男孩手里:“大侄子,快吃,这是婶子特意给你留的,可甜啦!”
那男孩大约十岁左右,穿着崭新的卡其布裤子,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他接过糖,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腮帮子瞬间鼓得像只贪吃的松鼠。
付瑶看着男孩吃糖的模样,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羡慕与不舍,但脸上还得强赔着笑,
“表哥这次来,主要是想关心关心你们…… 对了,杨威啊,你在农机站干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每天挺忙的。”
杨威头也不抬,继续捣鼓着手里的零件,语气平淡得如同白开水。
男人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领导的派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年轻人嘛,就应该积极努力工作,为国家多做贡献。不过呢,我家那小子也快毕业了,我寻思着,能不能…… 咳咳…… 到农机站锻炼锻炼,积累点实践经验?”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洋像个小炮弹似的突然蹦了出来,眨巴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道,
“叔叔,您在商业局哪个科室工作呀?上周我去县城参加数学竞赛,路过商业局,怎么没见过您呢?”
男人听到这话,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在后勤科,平时工作比较杂,不怎么在外面露面。”
“哦?”
杨洋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可是我认识后勤科的张科长,他说他们科室总共就三个人,怎么没听他提过您呢?”
这话一出口,男人的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付瑶在一旁急得首跺脚,大声呵斥道:“小孩子家的,别在这儿瞎说话!没大没小的!”
杨洋却不依不饶,眼睛一转,指着男人的手表,
“叔叔,您这块上海牌手表真好看!我听农机站的赵师傅说,这种手表可贵了,要一百二十块钱呢,而且还得有票才能买到。您这表是怎么买到的呀?”
男人下意识地捂住手表,眼神闪烁,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 我这是托人好不容易买到的……”
杨威听到这里,
“哐当” 一声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来,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男人,
“这位‘表哥’,我看您是不是找错门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工作证,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刚才己经让大队长打电话去公社查过了,县商业局根本就没有您这号人。”
男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比墙灰还白,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
他慌乱地看了看西周,拽着儿子的手,就想夺路而逃,
“误会!这都是误会!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先走了!”
付瑶见状,一把冲过去拉住男人,焦急地喊道:“表哥!你怎么能走呢?你这刚来啊!”
“谁是你表哥!”
男人用力甩开付瑶的手,气急败坏地说道,
“要不是看在你给了五块钱的份上,鬼才来陪你们演这场闹剧!”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杨洋一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原来是花钱雇来的啊!”
“啧啧啧,为了占点便宜,脸都不要了!”
杨嫣然听到这话,她用双手捂住脸,转身飞快地冲进屋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付瑶又气又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恼羞成怒地指着杨威破口大骂,
“好你个杨威!你竟敢耍我!”
“二婶,您这戏演得可真不高明。”
杨洋不慌不忙地端来一盆水,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赶紧洗把脸吧,不然连苍蝇都要来笑话您了。”
那戴眼镜的男人趁着众人混乱之际,脚底抹油,带着儿子灰溜溜地逃走了,连付瑶给他的水果糖都顾不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