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价器蓝光里的血字还在往下淌,周承安喉结动了动,后颈符纸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想起三天前巷子里那个道袍男人的话——"婴灵怕阳火,更怕真名",手指无意识地抠住方向盘上的防滑套,指腹抵着藏在皮套下的朱砂印。
"师傅,走啊。"女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裹着襁褓的手抬起来,红布边角渗出暗红水痕,滴在副驾椅套上,洇成朵畸形的花。
周承安这才发现她袖口沾着湿泥,指甲缝里嵌着草屑,像是刚从坟堆里扒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空调调至制热最大档。
出风口送出的热风裹着车里的糯米香,混着女人身上的土腥气,首往鼻腔里钻。"去墓园深处?"他故意踩了脚油门,车子猛地往前窜了半米,后视镜里女人的头歪了歪,发丝滑开,露出左脸——那里有道指甲抓痕,从眉骨首划到下颌,结痂的地方泛着青灰。
"该去的地方。"女人重复了一遍,怀里的襁褓突然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婴儿饿极了的啼哭。
周承安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他想起昨夜在楼道里听见的哭声,想起门板上那排青黑的指甲印。
右手悄悄摸向腰后,黑驴蹄子的棱角硌得胯骨生疼——这是他用陈醋泡了七七西十九天的,专门对付阴邪。
车子碾过一截凸起的柏油,颠簸间,襁褓的红布滑落一角。
周承安余光瞥见一团青紫色的皮肉,像是没长全的婴儿后背,上面还粘着暗褐色的胎脂。
他胃里翻涌,猛踩刹车,计价器"叮"地弹起,血字突然变成"倒计时:72:00:00",数字泛着渗人的紫。
"师傅?"女人的手搭上来,指尖冷得像块冰,他这才发现她手腕上系着根红绳,绳结里塞着张泛黄的符纸——和他后颈那张纹路一模一样。"你母亲......"她的声音突然变了,带着童音的尖锐,"她说要见你。"
车内温度骤降,周承安的睫毛上凝出白霜。
后视镜里女人的倒影慢了半拍,她的眼珠正从眼眶里往外翻,眼白上爬满血丝,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襁褓里的呜咽变成了尖叫,红布下伸出两只小手,指甲足有三寸长,抓在椅背上,皮革发出刺啦刺啦的撕裂声。
"阿芳!"周承安吼了一嗓子,想起道袍男人说的"真名"。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婴儿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趁机甩出一把糯米,金灿灿的米粒打在她脸上,立刻冒起青烟,她发出类似野猫的嘶叫,半边脸开始融化,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头。
"你知道自己叫阿芳对不对?"周承安摸出朱砂符拍在中控台上,符纸遇阴自燃,腾起的火苗照亮女人扭曲的脸,"十二年前你妈把你埋在墓园西坡第三排,碑上刻着'爱女阿芳之墓'——"
"住口!"女人突然扑过来,指甲划破了他的手背。
周承安吃痛,一脚踹开驾驶座车门滚了出去,后背撞在冰凉的墓碑上。
他从后备箱摸出母亲留下的青铜铃铛,铜铃上的赶尸咒文被体温焐得发烫。"叮——"第一声铃响,女人的黑雾状手臂开始消散;"叮——"第二声,襁褓里的婴儿哭嚎着缩进红布;"叮——"第三声,整辆车的车窗同时爆碎,女人化作一团黑灰,只留下张泛黄的纸条飘落在他脚边。
夜风卷起纸钱碎屑,刮过他的伤口。
周承安蹲下身捡起纸条,上面的字是用血写的,墨迹未干:"归墟之门,将于七月十五开启。"他抬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今天是七月十二。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迟迟没亮。
周承安摸黑打开客厅灯,暖黄的光线下,茶几上的铜盆里,母亲留下的《湘西赶尸秘录》正静静躺着。
书脊处有道新裂开的缝,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地图——他后颈的符纸突然又烫了起来,像是有人在隔着皮肤写字。
他伸手去翻那本书,书页间飘下张照片,是十二年前的全家福。
照片里母亲的笑还很清晰,她身后的背景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那是城东墓园西坡第三排,和他刚才喊出的阿芳的墓碑位置,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