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安的手背还在渗血,混着冷汗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在暖黄的灯光下像一串暗红的珠子。
他蹲在茶几前,指尖发颤地抚过《湘西赶尸秘录》书脊的裂痕——那道缝不是旧伤,分明是被什么力量生生扯开的,就像有人急着要他看见里面藏的东西。
半张地图先滑了出来,边角焦黑,像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
他后颈贴着的符纸突然烫得惊人,那是母亲失踪前最后一次给他贴的平安符,十二年来从未褪过热。
他扯下符纸,发现背面多了行血字:"归墟将启,见血封门"。
"见血...封门?"他喃喃重复,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
手机屏幕在裤袋里震动,他摸出来看,是条陌生短信:"七月十五,子时三刻,阴阳倒转"。
书翻到最后一页时,泛黄的纸页突然自己"哗哗"翻动,像被无形的手推着。
他瞳孔骤缩——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暗红的字迹,墨迹未干,还在往下渗着水珠似的血珠:"归墟之门,阴阳交合之喉,百年一开,鬼节为引。
见证者之血,万魂之饵,启则诡市生,闭则万灵寂。"
"见证者..."周承安的指甲掐进掌心,十二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母亲跪在佛龛前,把符纸贴在他后颈,说"小安别怕,妈妈去给你买糖",然后转身冲进雨幕。
他追出去时,只看见她的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得老长,影子里好像还拖着另一个女人。
"原来我是被选中的..."他声音发涩,突然抓起茶几上的铜盆,里面装着他自制的驱邪糯米,此刻竟在无风自动,一粒粒蹦跳着排成"走"字。
"咚、咚、咚。"
敲门声像敲在他神经上,他猛地抬头,玄关感应灯依旧没亮,门后投下的影子却比常人高了半头。
他抄起茶几底下的黑驴蹄子,摸到门把时才发现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某种说不出的灼热,像有团火从心脏烧到指尖。
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卷着艾草香扑进来。
门外站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人,齐肩短发被夜风吹得有些乱,背着个印八卦图的帆布包,包带磨得发白,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
她的目光扫过他手背的伤口,又落在他手里的黑驴蹄子上,嘴角扯出极淡的笑:"周师傅,我猜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驱邪物,是能说上话的人。"
周承安没说话,后退半步让她进来。
女人脱了鞋,动作利落地把帆布包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掏出个厚得像砖的笔记本,封皮写着《现代灵异事件调查录·第三辑》。
她翻开某一页推过来,周承安瞳孔一缩——上面贴着他近三个月的订单截图,"深夜墓园""暴雨荒村""穿寿衣的老人"这些关键词被红笔圈了又圈。
"我叫林疏桐,民俗学研究生,兼职灵异调查。"她从包里摸出保温杯喝了口茶,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玉石,"上周三凌晨两点,你载过个穿红裙的孕妇,她下车时把银镯子落在后座,那镯子是清末的阴婚信物;上周五午夜,你在护城河桥边捡了个说要去'回春堂'的老太太,可那间中药铺十年前就被火烧成了白地。"
周承安喉结动了动:"你跟踪我?"
"观察。"林疏桐推了推眼镜,"我爷爷是《中国民间驱邪志》的主编,我从小跟着他跑遍全国收集案例。
三个月前你接的第一单诡异乘客,让我注意到了'阴阳眼残脉'的迹象——你后颈的符纸,是湘西赶尸门的秘符吧?"
她突然伸手,指尖在他后颈符纸原来的位置轻轻一按。
周承安浑身一震,那里的皮肤还留着符纸的灼痕,此刻竟泛起温热的麻痒,像被某种力量唤醒了。
"归墟之门,七月十五开启。"他把纸条拍在桌上,"我妈十二年前失踪,照片里圈的位置和今晚那个阿芳的墓碑重合,书里说的见证者...可能是我。"
林疏桐的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翻页,停在某张泛黄的残卷复印件前:"这是从云南档案馆调的民国档案,里面提到归墟之门最后一次开启是1923年,当时有个赶尸匠用自己的血封门。
十二年前,有个叫周秀兰的医生试图重复这个仪式,她在城郊古庙留下的笔记里写:'婴灵反噬,血引失效,我被困在时间里了'。"
周承安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周秀兰,是他母亲的全名。
"所以我们的目标一致。"林疏桐合上笔记本,"现在去城郊的镇灵古庙,那里是1923年封门的地方,我查过卫星地图,最近三天那里的地磁异常,很可能和归墟之门有关。"
手机在这时震动,周承安接起,那边只有电流杂音,接着是个沙哑的女声:"如果你真想救你妈,就别来。"
"喂?
喂——"他对着忙音的手机骂了句,抬头却见林疏桐己经把雷击枣木剑别在腰间,帆布包装满了朱砂、罗盘和《玄门要术》手抄本。
"走。"她抓起车钥匙,"鬼节还有三天,但归墟的力量己经提前渗透了。"
深夜的城郊公路空得吓人,周承安的出租车大灯照出漫天飘的纸钱,不是新烧的,边角泛着青灰,像从地底翻出来的旧物。
林疏桐摇下车窗,探出头嗅了嗅:"阴火味,是地缚灵活动的迹象。"
镇灵古庙的断墙在车灯下缓缓浮现,曾经的红漆门柱只剩半截,上面爬满墨绿色的尸斑状苔藓。
林疏桐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撞在玻璃罩上发出"咔咔"声。
她摸出雷击枣木剑,剑刃泛起幽蓝的光:"这里的阴气...比资料里说的重十倍。"
他们踩着碎砖往里走,月光从残破的屋顶漏下来,照在中央的石碑上。
那碑高约两米,刻满扭曲的符文,最顶端是个青铜钥匙孔,孔边凝结着暗褐色的痕迹,周承安凑近些闻了闻——是血,陈血混着新鲜血的味道。
"这不是封印。"林疏桐的声音突然低下来,"符文走向是引,不是镇。
钥匙孔...是用来插钥匙的,而钥匙,应该就是见证者的血。"
婴儿啼哭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细针往耳朵里扎。
周承安的阴阳眼残脉突然发烫,他看见废墟里爬出一道道黑影,有的拖着断腿,有的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最前面的那个...穿着十二年前他母亲常穿的蓝布衫。
"妈?"他脱口而出,声音发颤。
黑影抬起头,月光照亮她的脸——是母亲,和照片里一样的眉眼,可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刺目的纯白,像两盏照进地狱的明灯。
林疏桐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渗进来:"那不是你妈,是被诡市力量困住的...残魂。"
周承安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他盯着那道身影一步步靠近,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突然想起母亲失踪前给他织的毛衣,针脚歪歪扭扭,袖口还留着烧糊的痕迹。
此刻那抹蓝布衫离他只剩三步远,他甚至能闻到记忆里熟悉的桂花肥皂味,可那双眼...那双眼分明在说,她己经不是原来的妈妈了。
婴儿啼哭声突然拔高,黑影们的动作变得更快,周承安握紧了青铜铃铛,铃身上的赶尸咒文烫得几乎要烙进掌心。
他看向林疏桐,她的黑框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是精神力觉醒的征兆。
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说:"不管里面是不是她,我都要带她回家。"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白瞳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小安...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