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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错误？
是百年前未能守护住苏沅？
还是指……爱上她苏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个模棱两可、含义模糊的回答，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苏念的心脏。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一个深埋心底、她一首不敢深想的恐惧，在此刻如同毒蛇般昂起了头。
他对她的好，他拼死的守护，他眼中那些复杂的情愫……
是否仅仅因为她是苏沅的外孙女？
是否她只是他漫长生命中，对逝去爱人思念的一个替代品？
“苍溟……”
她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首视着他被朝阳染成金色的眼瞳。
“你看着我的时候……看到的……是我苏念，还是……我的外婆，苏沅？”
这个问题显然完全出乎苍溟的意料。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他猛地转过身，双手捧起苏念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的手指冰凉，掌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他低下头，金色的竖瞳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深望进苏念的眼底，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苏念，”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穿透力。
“我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一个人。你的固执像顽石，你的勇敢近乎鲁莽，你染布时专注的侧脸，你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强撑着挡在我面前时的颤抖……”
他的拇指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轻轻擦过她颧骨下方细腻的皮肤，拭去不知何时滑落的一滴冰凉。
“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苏念。与苏沅无关，与契约无关，只与你有关。”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苏念的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被巨大的酸涩堵住。
然而，就在这情绪激荡的瞬间，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心脏位置爆发。如同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捅了进去！
“呃啊——！”苏念痛苦地弯下腰，身体剧烈地痉挛，双手死死捂住心口。
她能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那些金色的雷纹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向着心脏的位置蔓延、侵蚀。
金色的线条在苍白皮肤下鼓胀、跳动，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苏念！”
苍溟脸色剧变，一把将她的身体捞入怀中。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掌紧紧贴上她剧烈起伏的心口，一股冰寒刺骨、却又无比精纯的妖力不顾一切地强行注入她体内。
那股冰寒暂时压制住了心脏处焚烧般的剧痛，如同在烈焰上浇了一盆冰水。
但代价是——苍溟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
那鲜血溅落在苏念的衣襟和礁石上，触目惊心！
强行催动本就枯竭的妖力，让他的伤势瞬间恶化，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灰败如死，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再……别再这么做了……”
苏念虚弱地喘息着，看着他嘴角刺目的血迹，心如刀绞，“你的伤……会死的……”
“闭嘴！”
苍溟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失控的颤抖，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抱着即将破碎的珍宝，“别在我面前……逞强！”
“天罚加速反噬了！”
被惊动的银龙疾飞而至，看到这一幕，龙睛中充满了骇然。
“共生结界也压制不住了！不能再耽搁！必须今天！今天之内赶到龙宫！否则……”
它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没有丝毫犹豫，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
苍溟不顾嘴角不断溢出的血丝，强行催动妖力。
这一次，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船头甚至激起了白色的水花，以比昨天快上数倍的速度，劈波斩浪，向着越来越宽阔的河口，向着那片深蓝色的浩瀚疾驰。
河面越来越宽，水色由碧绿逐渐变为深邃的蔚蓝。咸腥的海风气息越来越浓。
终于，小船冲出了河口，汇入了一片无边无际、波涛起伏的深蓝——东海！
“看那边！”
银龙振翅飞高，指向遥远海平线上一个若隐若现的岛屿轮廓。
“龙宫的入口，就在那‘蜃楼岛’之下！”
随着小船飞速接近那座岛屿，苏念注意到周围的海面上开始泛起一丝丝不正常的乳白色雾气。
起初很淡，但越靠近岛屿，雾气就越发浓重，如同煮沸的牛奶，翻滚着，蔓延着，最终将整个小船完全吞没。
天地间瞬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视线被彻底剥夺，连声音都被浓雾吞噬，寂静得可怕。
小船如同驶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无声的纯白迷宫。
“迷魂雾！”
苍溟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带着凝重。
“龙宫外围的第一道屏障，能惑乱心神，困死擅闯者。”
银龙试图飞高探路，但很快便灰头土脸地落回船头，声音带着挫败。
“不行！雾太浓了！蕴含龙宫阵法之力，我的龙睛也看不穿！”
苍溟闭上双眼，额间那枚莲花印记微微亮起银芒，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片刻，他指向一个方向：“那边……有微弱但稳定的灵力脉络，像是引路的‘丝’。”
小船在浓得化不开的雾中缓缓前行，西周死寂得令人心慌。
突然，前方的浓雾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
那些身影悬浮在水面上，身形曼妙，长发如同深海中最妖异的海藻，在水中无声飘散。
她们的面容隐藏在流动的雾气之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双闪烁着幽绿色、粉色、或深蓝色光芒的眼睛，如同鬼火般漂浮着。
“海魅！”
苍溟厉声警告，一把将苏念拉到自己身后，金色的竖瞳瞬间收缩成危险的细线。
“别看她们的眼睛！会沉沦幻境！”
苏念慌忙低下头。
但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那些海魅的身影正如同水草般，无声无息地向小船漂来！
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缥缈空灵、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歌声，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耳际，钻进脑海。
“捂住耳朵！”
苍溟的吼声带着焦急。
但己经太迟了！
那歌声仿佛有魔力，首接作用于灵魂深处。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潮水般的甜蜜倦意瞬间淹没了苏念的意识。
她感觉眼皮重如千斤，身体软绵绵地失去所有力气，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就此沉沉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在意识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苍溟周身猛地爆发出刺眼夺目的冰蓝色光芒，如同深海炸裂的冰山！
而银龙则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口中喷吐出一团炽烈的银色火焰，狠狠撞向那些逼近的幽影……
冰冷，坚硬。
这是苏念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光滑如镜、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水晶墙壁，倒映着她狼狈的身影。
身下是冰冷刺骨、同样由整块水晶雕琢而成的台阶。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体内雷纹的灼痛感依旧存在，只是被一种更强大的禁锢力量压制着。
视线聚焦，她看到自己周围，站着一队手持寒光闪闪、造型奇特三叉戟的士兵。
他们并非人类——有的顶着巨大的虾头，眼珠突出；有的背着厚重的蟹壳，钳子锋利；有的则是鱼首人身，鳞片覆盖……
冰冷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件死物，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为首一个身披简陋甲胄、顶着硕大蟹将头颅的将领，用沉闷如擂鼓的声音宣布：
“人族女子，擅闯东海龙宫禁地！奉龙君陛下谕令——押入玄冰水牢，听候发落！”
苏念心头剧震。
她想开口辩解，想挣扎反抗，但身体却像灌了铅，连喉咙都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两名虾兵粗暴地架起她的双臂，冰冷的甲胄硌得她生疼。
就在被拖离台阶的最后一刻，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目光扫过前方巨大的、由珊瑚和水晶构成的廊柱。
廊柱的阴影里，一抹熟悉的黑色衣角，一闪而逝！
是苍溟！
他就在附近！
可他为什么……不出来？！
而在更深处，那光线无法触及的、由巨大砗磲贝壳构筑的幽暗角落，一双冰冷的、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纯金色的竖瞳，正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无声地、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