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水槽里,堆着油腻的碗碟。客厅地板上,散落着陈念的玩具小汽车和几本翻烂的图画书。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外卖炒粉的油腻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
陈默下班回来,像卸下千斤重担般把自己砸进旧沙发里,沙发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目光黏在闪烁的游戏界面上,眉头微蹙,对周遭的混乱视若无睹。
林晚晴抱着刚收下来的衣物走进客厅,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钻进鼻腔——是她那瓶省着用了快一年的香水余韵。她一眼就看见陈默随手搭在椅背上的那件真丝连衣裙。纯白底色,点缀着精致的淡紫色碎花,触手冰凉滑腻如第二层肌肤。那是去年结婚纪念日,她狠心刷了快半个月工资买的,标签价签至今还被她偷偷藏在衣柜深处,每次看见都心头一紧。她珍视它,只在特别的日子才舍得穿。
“陈默!”林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地划破房间里的沉闷,“你洗我的裙子了?!”她几步冲过去,颤抖着手指捻起那件真丝裙。完了。领口被洗得变了形,漂亮的紫色碎花晕染开来,像被打翻的颜料泼脏了雪地,原本柔滑的料子摸上去发硬、发脆,仿佛一用力就会碎裂。
陈默的视线终于勉强从手机屏幕上撕开一条缝,瞥了一眼。“哦,顺手丢洗衣机了。怎么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手指还在屏幕上快速点击着,发出“嗒嗒”的脆响。
“顺手?这是真丝的!只能手洗冷水!标签上写得清清楚楚!”林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和愤怒像岩浆在胸口翻涌,“我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去年520你连朵花都没送,这件裙子我自己买的!你知不知道它多贵!”
“贵?”陈默嗤笑一声,终于放下手机,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不耐烦,“林晚晴,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盯着这些没用的?我累死累活,回来还要听你为件破衣服叽叽歪歪?一件衣服而己,至于吗?”
“破衣服?没用的?”林晚晴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砸在手中面目全非的裙子上,“是,在你眼里什么都是没用的!我的工作、我的辛苦、我喜欢的任何东西都是没用的!你看看这个家!”她猛地挥手,指向堆满杂物的茶几、地上的玩具、油腻的碗槽,“除了打游戏,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和念念吗?”
“我没为这个家辛苦?我加班加到吐的时候你在哪?”陈默猛地站起来,额角青筋跳动,连日熬夜的眼底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就知道抱怨!抱怨!烦不烦!”
主卧的门悄悄裂开一道细缝。六岁的陈念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紧紧抱着她那只洗得发白的旧兔子玩偶,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爸爸的怒吼和妈妈压抑的哭泣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勒得她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她不敢出去,只是把脸深深埋进兔子玩偶冰凉的绒毛里,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一片。空气里弥漫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绝望的硝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