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拎着蓝布包袱往轧钢厂走,布鞋底蹭着煤渣路"沙沙"响。
天儿刚放亮,胡同口卖炸油条的还没出摊儿,就听见"哗啦哗啦"的扫街声。
他紧了紧包袱皮儿,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李怀德这是憋着坏要整他,粮票的事儿不过是个引子。
可这年头,粮票金贵得跟命根子似的,真要往大了闹,他这食堂副主任的椅子怕是得让人给端喽。
厂门口,保卫科的老陈正叼着"大前门"站岗,烟灰积了老长一截。
瞅见何雨柱过来,赶紧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胶皮鞋底碾得火星子"滋啦"一声。
"哟,何副主任,这么早就来交检查?"
老陈凑过来,嘴里还冒着烟味儿,"听兄弟一句,待会儿见着李厂长,可别犯轴。"
何雨柱把包袱换了个手拎着:"怎么着?里头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老陈左右瞅瞅,压低嗓门:"昨儿下班前,李厂长在办公室拍桌子骂娘呢!说什么'要杀一儆百',我听着可是冲您来的..."
话没说完,厂区大喇叭突然"刺啦"一声响,吓得老陈一激灵。
"得,您自个儿当心吧。"老陈缩着脖子溜回岗亭,活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厂办走廊里静得瘆人,就听见"哒哒"的打字机声。
何雨柱刚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里头就传来李怀德那公鸭嗓:"这事儿必须从严处理!私自挪用粮票,往小了说是违反厂规,往大了说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接着是杨厂长慢悠悠的声音:"老李啊,柱子这些年没少给厂里出力。上回部里领导来视察,他做的谭家菜可是给咱厂挣足了面子..."
"一码归一码!"李怀德声儿都劈了,"他这是原则问题!"
何雨柱站在门外,攥着包袱的手指节都发了白。
他深吸一口气,"咚咚咚"敲了三下门,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让里头听见。
屋里静了一瞬,接着李怀德那嗓子就跟掐了脖子的公鸡似的:"进来!"
推门进去,李怀德正歪在皮转椅上,金丝眼镜片后头的小眼睛闪着冷光。
杨厂长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何雨柱,"李怀德手指头"哒哒"敲着桌面,"检查写好了?"
何雨柱把蓝布包袱往办公桌上一放,解开结儿,从里头掏出厚厚一沓纸。
那纸边儿都磨毛了,一看就是有些年头。
"李厂长,这是我这些年攒粮票的明细。"
何雨柱把纸往前一推,"哪年哪月,因公出差省下的;哪次夜班,食堂结余的;连过年过节多发的补助,一笔一笔都记着呢。您过目。"
李怀德一愣,接过那沓纸胡乱翻了翻。
越翻脸色越难看——那纸上密密麻麻记着日期、事由、粮票数额,连五五年春节多发的半斤面票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绝的是每笔后头还按着红手印,旁边写着证明人。
"这..."李怀德抬头盯着何雨柱,眼镜片首反光,"你早就备着这一手呢?"
何雨柱搓了搓手上的老茧:"我这人打小就爱记账。我爹说的,做人要明明白白。"
杨厂长凑过来,拿起那沓纸"哗啦哗啦"翻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老李啊,你看这..."
"啪!"李怀德把纸往桌上一拍,"账本做得再漂亮,也改变不了私自挪用粮票的事实!"
"李厂长!"
何雨柱不慌不忙。
"粮票是我自个儿省下来的,一没偷二没抢,怎么就叫挪用了?再说,贾东旭上个月跟着重工车间连夜赶工,完成了部里的紧急任务,这事儿还上了厂里的光荣榜呢。他家情况特殊,厂里是不是该照顾照顾?"
李怀德被噎得首瞪眼,金丝眼镜都滑到鼻尖上了:"照、照顾?全厂一千多号人,都照顾过来?"
"那不能,"何雨柱点点头。
"可贾东旭他们车间上月超额完成任务,给厂里多挣了两台车床的指标。这事儿,李厂长您可是在表彰会上亲口夸过的。"
杨厂长适时插话:"老李啊,我看这事儿...是不是再研究研究?"
李怀德盯着何雨柱看了半晌,突然"嘿嘿"一笑,那声儿跟夜猫子叫似的:"行啊,何雨柱,长能耐了。"
他往后一靠,皮转椅"吱呀"一声响,"检查留下,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何雨柱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听见李怀德压着嗓子对杨厂长说:"老杨,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走出厂办大楼,日头己经爬得老高了。
何雨柱站在台阶上眯了眯眼——这关算是暂时过去了,可李怀德那儿,怕是还没完。
回到西合院,院里静悄悄的。
老槐树底下,聋老太太正坐在马扎上晒老爷儿,手里还攥着个没纳完的鞋底儿。
见何雨柱进来,招了招手:"柱子,过来。"
何雨柱蹲下身,老太太从大襟口袋里掏出个手绢包。
揭开三层油纸,里头是两块芝麻糖:"给,昨儿合作社新来的。"
"您留着吃吧。"何雨柱嗓子眼发紧。
"我牙口不行,嚼不动这玩意儿。"老太太硬把手绢包塞进他手里,"事儿办得咋样了?"
"暂时压下了,"何雨柱压低声音,"不过李怀德那儿还憋着坏呢。"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看日头,手里的针在头发上蹭了蹭:"甭怕,邪不压正。"
那针尖在阳光下一闪,亮得晃眼。
正说着,秦淮茹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个簸箕。
见何雨柱回来了,脚步一顿,眼圈"唰"地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去倒炉灰了。
那簸箕里的煤灰被风一吹,扑了她一脸,跟眼泪混在一块儿,在黑乎乎的脸上冲出两道白印子。
傍晚时分,马华急匆匆跑进院,胶鞋底在青砖地上"啪啪"响:"师父!厂门口贴通告了!"
何雨柱正在院里劈柴,闻言把斧子往木砧上一剁:"怎么说?"
"给您记过一次,"马华喘得跟风箱似的,"粮票的事儿...不予追究!"
说着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我偷偷抄了一份儿。"
何雨柱展开一看,嘴角微微翘了翘。
他知道,这事儿表面上算是过去了,可李怀德那儿,怕是记上仇了。
夜幕西合,院里渐渐静下来。
何雨柱坐在门槛上抽烟,火星子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远处传来轧钢厂夜班的汽笛声,悠长悠长的,像是谁在叹气。
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儿个的月亮被云彩遮住了半边脸,跟羞答答的大姑娘似的。
这场风波看似是平息了。
可何雨柱心里门儿清:往后的日子,怕是还有的是硬仗要打呢。
(第三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