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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裹挟着官道上的尘土，卷着几缕枯黄的草叶，扑在苏晚乘坐的马车上。车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伸手按住案上翻动的《草药新笺》，指腹过羊皮纸上记载的西域奇草图谱。自从济世医馆声名远扬，她愈发觉得现有医典局限，便时常出城采药，顺路为沿途百姓看诊。
“姑娘，前面驿站围了好多人！” 翠儿掀起车帘，发髻上沾着草屑，杏眼圆睁，“听说是有位大人突然倒下，随行的郎中怎么都救不醒！”
苏晚的银针盒 “咔嗒” 扣上，药箱的铜环撞出清响。她踩着车辕跳下马车，粗布裙裾扫过沾满泥点的石阶。驿站前的青石板上，一位身着藏青织锦常服的男子蜷成虾米状，唇角溢出白沫，右手还死死攥着半块咬过的桂花糕。他身旁的灰衣随从正举着水囊往他嘴里灌，清水却顺着男子青紫的嘴角全淌了出来。
“让开！我是大夫！” 苏晚将药箱重重搁在地上，银簪挽起的发髻随着动作轻晃。围观百姓见她是个年轻女子，顿时议论纷纷。
“女娃娃也懂医术？莫不是添乱！”
“就是，这大人看着快不行了，别耽误救治！”
苏晚充耳不闻，葱白般的手指探上男子颈动脉。触感微弱如游丝的搏动让她瞳孔微缩，现代急诊室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扯开男子衣领，露出苍白的脖颈，三根银针己闪电般扎入人中、百会、涌泉穴：“按住他的腿，别让他抽搐咬伤舌头！”
灰衣随从愣了一瞬，慌忙扑上去压住男子不停蹬踹的双腿。苏晚的掌心覆上男子左胸，开始有节奏地按压。在现代，这叫心肺复苏，但此刻她只能用 “推拿活血” 的说法解释：“一、二、三……” 每按压三十次，便俯身渡气，温热的气息拂过男子冰凉的唇。
“伤风败俗！哪有女子对陌生男子如此！” 人群中炸开锅，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撸起袖子要上前阻拦。
“都给我住手！” 一声暴喝传来，君无夜骑着玄色战马从官道扬尘而来，玄甲上的鎏金兽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甩镫下马，长剑鞘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这位是镇国公府嫡女，专治疑难杂症，谁敢干扰救治？”
众人认出他镇北王的身份，顿时噤若寒蝉。苏晚趁机加快按压频率，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男子衣襟上。当进行到第西轮急救时，男子突然剧烈呛咳，吐出一滩混着糕点碎屑的黑血，随即大口喘息起来。
“活了！大人活过来了！” 灰衣随从喜极而泣，瘫坐在地。苏晚却未放松，银针如蝴蝶穿花般扎入男子内关、神门等穴位，又从药箱底层摸出个瓷瓶。倒出的褐色药丸带着淡淡苦味：“立刻煎三碗水，分三次服下。这几日必须静养，不可动怒。”
男子缓过气来，撑着石凳坐起。他抹去嘴角血渍，目光灼灼地打量苏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刑部侍郎周正明，不知姑娘师从何处？这般奇特的救治之法，在下从未听闻。”
苏晚正要回答，君无夜己上前一步，玄甲碰撞声清脆：“周侍郎，苏姑娘家传医术，向来不拘泥于古法。此次若不是她，你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驿站了。”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未吃完的糕点，瞳孔微缩，“这糕点... 怕不是有问题。”
周正明脸色一变，拾起半块糕点凑近细闻，突然脸色煞白：“这桂花糕里... 有曼陀罗花的味道！定是有人在我途经青州时，趁我用膳下毒！” 他猛地抓住苏晚的手腕，“姑娘可知，这曼陀罗毒入体后会麻痹心肺，寻常大夫根本无解！你是如何...”
“不过是家母留下的秘方。” 苏晚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从药箱夹层取出一卷泛黄的医案，“周大人请看，这是西域传来的‘以毒攻毒’之法，用钩吻草搭配银杏叶，可解曼陀罗之毒。” 她故意将现代医学的解毒原理用古法包装，却在关键处点出 “需配合外力按压心肺，促使气血循环”。
周正明接过医案，双手微微颤抖。他出身医药世家，自然看出其中门道。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秘方，分明是自成一派的医道！“苏姑娘大才！” 他突然长揖到地，“在下回京后，定会如实向陛下禀明今日之事。姑娘这般医术，不该埋没在民间！”
三日后，镇国公府门前突然锣鼓喧天。八名身着明黄龙纹锦袍的内监抬着鎏金圣旨踏入府门，苏晚跪在青砖上，听着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庭院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嫡女苏晚，医术超凡，德行兼备。今贤贵妃抱恙，太医院久治不愈，特宣苏晚即刻入宫诊治。钦此！”
接旨起身时，苏晚的目光越过众人，与站在长廊阴影中的君无夜对视。他微微颔首，腰间玄铁令牌泛着冷光。苏晚握紧圣旨，掌心沁出薄汗。她知道，这道圣旨不仅是荣耀，更是踏入风云诡谲宫廷的入场券。而前方等待她的，将是比救治周正明更凶险百倍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