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江霖舟松开她,一步跨到她跟前,带着骑射劲力的手指捏住她下巴猛地抬起,动作粗鲁不容反抗,指腹的薄茧硌得她生疼。
“说。”命令简短,带着高位者的威压。
“什么?”
她想推开他,纹丝不动,他瘦削身躯里爆发的力量总让她心惊。
“脸。”
江霖舟盯着她惨白如纸的脸,锈色的眸子冷得结冰。
“丑惯了。”她偏开头。
“别让吾问第二遍。”声音沉下去,空气凝滞。
“烦心事。”她含糊道,避开他洞悉一切的目光。
“烦什么?”
“怕信错了人。”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
“你爹?”江霖舟一针见血,毫无迂回。
“不关殿下事。”她猛地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齐王杨侧妃,”江霖舟念出这个王府内命妇的称谓,语气平淡无波,锈色眸子却锁死她,像鹰隼盯住猎物:“说了什么?”
杨采采喉咙发紧:“宗室贵戚暗流涌动,殿下当心。”
“她说吾要死?”江霖舟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问别人的事。
“没……”
杨采采顿住,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的锈色眼睛,心一横:“是,她说殿下活不长。”话音落,阁内死寂。
江霖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嘴角反而扯出一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实话。”
“……什么?”杨采采愕然,瞳孔骤缩。
江霖舟的手再次按上她头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贴上她额头,一触即分快得像错觉。
杨采采僵在原地,额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
“那是什么,柳叶飞镖。”她反应过来,声音发颤。
“最后一次。”江霖舟语气平淡。
“骗子。”杨采采低吼,压抑的怒火和恐惧冲上头顶。
江霖舟摊开手,一枚薄如柳叶淬着幽蓝暗光的精钢小刃躺在他玉白的掌心。他指尖稍一用力,那枚飞镖竟如脆冰般碎裂成粉末,簌簌落下。
“殿下说过不用同心虫。”她声音拔高。
“最后一次。”
“鬼才信。”
“确实。”江霖舟承认得干脆利落,语气平淡眼神却深不见底。
杨采采死死瞪着他。
那张在宫灯下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上一丝歉意也无,只有深潭般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她真想一拳砸过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不信,就下真心蛊”
“什么蛊?”
“简单,我说谎,你就死。”
“吓,谁要这种鬼东西。”
听他轻飘飘说出这种话,她吓得抬头,想也没想就朝他胳膊打了一下,打完自己先愣住了,大气不敢出。
江霖舟眼睛瞪圆了,像是不信自己挨了打。
“…你打我?”
“啊…谁让殿下先惹我的。”她结结巴巴,转身就往自己屋里跑。
“采月,采月。”
得找到采月,虽然对不住她,但只有采月能挡住江霖舟的火气,可惜,屋里没人。
可能在花园?她急忙朝院子跑,可江霖舟紧跟着进了屋,一条胳膊就卡在了门缝里。他歪着头看她,嘴角勾着。
她吓得贴紧墙。
“过来。”
“殿下,刚才…刚才不是打您,是长安城新流行的…呃…新流行的见面礼。”她胡扯。
“少废话,过来。”
“殿下要打我吗?我会炸的像蒸坏的包子”她口不择言。
“不打。”
听他语气平平,她小心地挪过去,他或许还有点良心,真能饶了她。
结果刚一靠近,脑门就被狠狠弹了一下,力道比她刚才那下重多了。
额头立刻火烧火燎地疼,她疼得皱脸,抬眼瞪他。
他却笑了,又推了推她额头。
“没炸。”
“殿下…”她揉着脑门,委屈。
“嗯?”他挑眉。
“采月,采月说去种花了,在院子里。”她赶紧转移话题,心里却恼他那副逗弄人的样子。
被他这一闹,父亲的事倒暂时抛开了。
“普阳县公到京了,在杨宅。”
听到这没起伏的报告,江霖舟抬起头,回话的男人脸像木头,眼神空洞只刻着对他的忠诚。
知道点旧事的人或许会叫这种人影卫,当然,眼前这木头桩子不是什么鬼怪。
他只是中了江霖舟配的药,脑子迷糊了。
影卫。
听说以前有些皇帝,用巫蛊术把活人弄成只听命令的行尸走肉,江霖舟觉得挺好,这宫里,大概没谁比他更不像人了,这身份正合适。
他随手把刚看的纸丢进火盆,纸瞬间烧成灰,江霖舟冷冷看着,又转向那木头人。
“知道了,退下。”
男人无声行礼,消失了,门一动,杨采采就闪了进来像一首等在门外。
江霖舟当没看见。
他目光转回书桌,额角却开始隐隐作痛,杨采采在门边磨蹭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往里挪了一只脚。
“殿下…”她小声叫。
江霖舟头都没抬,他早知道普阳县公来了。
因为这几天她像只找不着地方撒尿的小狗,围着他打转,一脸想求又不敢的样子。
想见爹?那老头子最近常在宫外晃,溜出去见就是了,偏偏她胆小如鼠连这都不敢,真是特别的人,看着胆大,这种时候比老鼠还小心。
杨采采见他没立刻赶人,脸上堆起笑,不知道自己己经被拒了。
江霖舟手撑着下巴,手指敲着桌面,扫过她带笑的脸,案上堆着文书看着事多,其实也不是没空,但他故意又翻看显得不耐烦。
“什么事?”
“殿下…”她又凑近点。
“没空。首说。”
“我阿爷…我阿爷来长安了,我能…出去半天吗?”她急急地说:“我想见他,快两年没见了,还有事得当面问他,知道殿下可能不许…但这次真的很要紧,半天就行。昨天给您煮了茶,早上还和采月扫了院子,撒了您喜欢的雏菊籽…”她一口气说完,生怕被打断。
说完喘着气,见他终于完全看过来,赶紧屏住呼吸。
江霖舟想起刚烧掉的那张名单。
她还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她爹的名字,所以那个蠢货姑姑才不理她,是为这个不高兴?
江霖舟知道,自从她见过那齐王侧妃回来就拼命想打听什么,而知道答案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