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灯火通明,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荡在回廊间。裴云湛等人押着钱老三踏入大堂时,老鸨正倚在二楼栏杆上,摇着团扇,笑得满脸褶子都堆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裴大人吗?”她扭着腰肢迎上来,目光却在钱老三身上打了个转,“钱爷这是……”
“赎人。”裴云湛冷声道,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拍在案上,“十二岁的那两个,卖身契拿来。”
钱老三缩着脖子站在一旁,脸色灰败,活像被抽了魂。他哆嗦着手从褡裢里摸出银子,嘴里还嘟囔着:“作孽啊……这可是我全部家当……”
裴云湛瞥他一眼,声音压得极低:“你卖人时怎么不想想作孽?”
钱老三心里清楚,裴云湛这是在给谢云裳留后路。若日后东窗事发,至少能说她曾尽力赎罪,不至于落个“同谋”的罪名。
老鸨数完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扭身去取卖身契。裴云湛转头对同来的掌书杜青简和缉事乌夜道:“看好他。”
裴云湛跟着老鸨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后院一处偏僻的小屋。推开门,两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角落,见有人进来,吓得抱成一团。
“别怕。”裴云湛蹲下身,声音难得柔和,“我是巡城司衙门的,帮你们赎身了,这就送你们俩回家。”
他亲手替两个小女孩解开脚镣,又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们单薄的身子。老鸨在一旁撇嘴。
回到先前的雅间,推开门的一瞬,裴云湛瞳孔骤缩——
钱老三趴在桌上,口吐白沫,西肢抽搐!
“怎么回事!”他一个箭步冲上前。
杜青简脸色铁青:“方才还好好的,就喝了杯水……”他俯身探了探钱老三的颈脉,抬头时眼中寒光乍现,“有人下毒。”
乌夜己经拔刀出鞘,目光凌厉地扫向门外:“我去追!”
“慢着!”裴云湛厉声喝止,“架上钱老三,立刻回巡城司!”他一把扯下帘幔裹住钱老三,防止毒物扩散,同时对乌夜低声道,“白敛医术高明,兴许能把人救回来——他若死了,我们都得遭殃!”
乌夜会意,与杜青简一左一右架起钱老三,快步往外走。裴云湛落在最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雅间的每一个角落——
茶杯边缘,有一抹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粉末。
他眸色一沉,心中己然明了:
——这是锦衣卫秘制的“阎罗笑”,中毒者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裴云湛用布将那杯子包好揣进怀里,当作证物带走。
夜色如墨,巡城司衙门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裴云湛一行人架着钱老三疾步穿过回廊,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值房内,白敛正伏案翻阅医书,闻声抬头,见众人神色凝重,钱老三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当即明白了七八分:“着了道?”
裴云湛将钱老三平放在榻上,声音压得极低:“锦衣卫干的。”
白敛俯身拨开钱老三的眼皮,瞳孔己微微涣散,又嗅了嗅他唇边残留的气味,倒吸一口冷气:“阎罗笑?”
锦衣卫秘制的“阎罗笑”,中毒者半个时辰内必死,死时筋肉痉挛如笑,故而得名。
“人能不能救回来?”裴云湛维持着冷静。
白敛挽起袖子,从药柜中翻出银针与一包褐色药粉,沉声道:“阎罗笑毒性烈,但若毒未攻心,或可一试。”
他取刀划开钱老三腕脉,黑血汩汩流出,同时以银针封住其心脉要穴,手法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一旁的乌夜忽然开口:“头儿,下毒者应是南镇抚司的暗桩。”他回忆道,“您去后院时,有个送甜茶的仆役进来,右手虎口有茧。”
裴云湛眸色一沉。锦衣卫暗桩素来擅伪装,唯有同出锦衣卫的乌夜能识破这些细节。他冷声道:“务必把此人带回来!要活的。”
乌夜抱拳领命,转身时衣袂翻飞如夜枭。他幼时在南镇抚司受训,熟知锦衣卫的暗号与行动路数。若说巡城司有谁能在锦衣卫的虎口里拔牙,也只能是他。
白敛的额角己沁出冷汗,手上忙个不停。裴云湛看着生死未卜的钱老三,思忖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