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司衙门,值房内。
钱老三的尸体己经凉透,白敛的银针还插在他心脉附近,但毒己攻心,回天乏术。白敛额角沁着冷汗,手指微微发抖,最终颓然收手,低声道:“头儿……对不起,都怪我……”
裴云湛站在一旁,神色冷峻,眼底却压着一层暗涌的怒意。他抬手按在白敛肩上,力道沉而稳:“不怪你,‘阎罗笑’本就是锦衣卫的绝命毒,能撑到现在己是极限。”
杜青简攥紧了手中的案卷,指节发白:“头儿,陆卫这是铁了心要栽赃给你。”
雷寂抱臂靠在门边,刀鞘抵着地面,声音冷硬:“头儿,要不要我带人去南镇抚司‘拜访’一下?”
裴云湛摇头:“现在去,正中他下怀。”
燕九攥着拳头,眼眶发红:“可钱老三是咱们押出去的,如今人死了,刑部那边……”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衙役匆匆进来:“裴大人,指挥使大人请您过去!”
赵承焕背对着门,负手而立,案上摊着一份刑部文书。听到裴云湛进来,他缓缓转身,目光复杂:“云湛,刑部刚递了公文,钱老三的案子,有人告你‘违规提人,滥用私刑’。”
裴云湛神色不变:“钱老三是中毒死的,毒是锦衣卫的‘阎罗笑’。”
赵承焕叹了口气:“我知道。但钱老三的老婆带着状纸跪在刑部门口,咬死是你打死的。刑部侍郎是陆卫的姻亲,这事……”
他顿了顿,从案上拿起巡城司的腰牌,递向裴云湛:“上面意思,你先停职,等案情查清。”
裴云湛沉默片刻,伸手接过腰牌,指尖在“巡城司副指挥使”几个字上了一下,随即收进袖中:“属下明白。”
赵承焕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云湛,别做傻事。”
裴云湛扯了扯嘴角:“大人放心,我不会给巡城司添乱。”
裴云湛刚踏出门槛,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头儿!”杜青简追上来,脸色紧绷,“我去找御史台的人,钱老三的案子不能这么算!”
雷寂和燕九紧随其后,雷寂冷声道:“我去查钱老三的老婆,看她收了锦衣卫衙门多少银子。”
白敛攥着药箱带子,声音发涩:“头儿,我……我再去验一遍尸,一定能找出证据!”
裴云湛看着他们,眼底微暖,却只是摇头:“别冲动。陆卫就等着你们乱来,好坐实巡城司‘包庇’的罪名。”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先按规矩来,等我消息。”
众人沉默,最终只能目送他离开。
裴云湛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小暖正趴在窗边看话本子,听到脚步声抬头,见裴云湛独自回来,腰间空空荡荡,顿时一愣:“大人,您的腰牌呢?”
裴云湛淡淡道:“暂时用不上了。”
小暖眨了眨眼,合上书跳下榻,凑到他跟前,仰着脸问:“是不是赵承焕那个坏蛋又给大人使绊子了?”
裴云湛垂眸看她,小丫头眼睛亮亮的,半点不见惧意,反倒一副“我帮你揍他”的架势。
他胸口那股郁气莫名散了些,低声道:“嗯,被停职了。”
小暖皱了皱鼻子,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往屋里拉:“大人别站门口,风大!”
裴云湛任由她牵着,在桌边坐下。小暖麻利地倒了杯热茶塞进他手里,又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包桂花糖,往他面前一推:“先吃甜的,心情好!”
裴云湛看着糖,又看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不问问我出了什么事?”
小暖歪着头:“大人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梅娘相信大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裴云湛心头微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若是我真被革职了,拿什么来养你?”
“为何一定是大人养梅娘,梅娘自个儿有手有脚,会赚钱养家。”小暖认真地看着他,“夫君放心,梅娘会陪伴夫君度过难关的。”
小暖顺势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撒娇的猫儿,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来:“大人饿不饿?趁着大人不用上值,我给大人好好做几样好吃的,大人还没见识梅娘真正的手艺呢。”
“傻丫头,我现在哪有心思吃饭?”裴云湛苦笑。
“千难万难,努力吃饭!”小暖跳将起来,转身去拿上竹篮子,“大人等着,梅娘这就去买些好酒好菜来。”
裴云湛望着她雀跃的背影,眼底阴霾渐散。他着茶杯,忽然觉得——
这停职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
小暖挎着竹篮,哼着小调在菜摊前挑挑拣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梅娘?”
小暖回头,见陆卫就站在三步外,飞鱼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唇角含笑,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小暖攥紧竹篮,警惕地后退半步:“陆大人有何贵干?”
陆卫缓步走近,语气关切:“听说裴大人被停职了?”
小暖猛地仰起脸,杏眼里燃着怒火:“是不是你搞的鬼!”
陆卫失笑,摊手道:“这可就冤枉我了。是你家大人私放人犯出了纰漏,与我何干?”
小暖气得脸颊泛红:“反正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陆卫不恼,反而温声道:“其实上次得月楼一事,我真是查案。即便裴大人不来,我也打算送你回家的。”
小暖别过脸不看他,手指死死掐着竹篮提手。
陆卫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在刑部有熟人,要不要……通融一下,帮你夫君官复原职?”
小暖冷笑一声:“我夫君是冤枉的,自然会官复原职。”她抬头首视陆卫,眼神倔强,“我没别的本事,就不给夫君添乱了,只管他吃饱睡好即可。”
她说完转身就走。光天化日,陆卫也不好强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