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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岭的尸骸堆成了山。镶黄旗的龙旗被踩进血泥里，冻成暗红的冰坨子。风卷着硫磺和焦尸的臭味，刮过关隘前那片新起的京观——人头、断臂、马腿、碎甲，混着冻土垒成三座狰狞的尖塔，塔尖插着半截烧焦的镶黄旗纛旗杆，在暮色里像招魂的幡。
京观底下，黑压压一片。不是尸堆，是活物。三千七百多个镶黄旗的俘虏，脖颈锁着小孩胳膊粗的生铁链，铁链环环相扣，串成几十条不见首尾的死蛇。更狠的是锁骨——拇指粗的铁钩子，带着倒刺，生生穿透皮肉，卡进骨头缝里！钩尾连着更粗的牛筋索，索头攥在破浪营火铳手染血的手里。钩子穿肉，每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血顺着铁钩子往下淌，冻在皮袄上，结成暗紫色的冰壳子。没人嚎，也没人动。疼麻了，也吓傻了。几千双眼睛呆滞地望着京观塔尖那截焦黑的旗杆，像一群被抽了筋的癞皮狗。
“走！”陈玄的破锣嗓子炸响，带着铁锈味。他拄着半截焦矛，矛尖戳进冻土，溅起几点带血的冰渣子。脸上那道深疤在暮色里像条紫黑的蜈蚣，随着他吼叫扭动。
牛筋索猛地绷紧！铁链哗啦乱响！
“呃啊——！”惨嚎终于炸开！不是人声，是垂死野兽被踩断脊梁的嘶鸣！铁钩子扯动锁骨，骨头摩擦的嘎吱声混着皮肉撕裂的闷响，听得人牙酸！俘虏群像被鞭子抽中的蛆虫，猛地向前一拱！跌倒！翻滚！又被后面的人踩着往前推！血脚印混着泥浆，在冻土上拖出无数道暗红的痕。
“快点！磨蹭什么！”开山营的壮卒提着豁口的斩马刀，刀背狠狠砸在动作慢的俘虏背上！噗嗤！骨裂声闷响！那人哼都没哼，一头栽倒，被铁链拖着，在泥地里刮出一道血槽！
队伍像条濒死的巨蟒，在暮色中艰难蠕动。张宇勒马走在最前。乌云踏雪铁蹄踏碎冻土上的血冰，发出咔嚓脆响。玄色龙纹披风在身后垂落，纹丝不动。肩头旧伤深处，那新生的、冰冷如鳞的坚实感，在俘虏们绝望的哀嚎和铁链摩擦声中，传来一种奇异的、近乎饱足的温热。玉玺在腰间沉寂，但体内那股熔铸了断龙金印、血火京观与此刻数千俘虏哀嚎的混沌之力，却在经络中奔涌咆哮，如同怒龙饮血。
他目光扫过路旁。枯死的胡杨林枝杈上，倒吊着十几具剥光了皮、冻成冰坨子的尸体——是昨夜试图反抗或逃跑的俘虏。风干的肠子从剖开的腹腔垂下，在寒风中晃荡，像一串串暗红的冰溜子。这是阎罗刃的手笔。无声的警告。
“报——！”一骑快马卷着烟尘从队尾狂奔而来！马上哨骑浑身浴血，背上插着半截断箭，声音劈裂：“陛下！西面！三十里！烟尘！是镶蓝旗的游骑！不下百骑！正……正咬上咱们的尾巴了！”
镶蓝旗！多尔衮的狗！
队伍瞬间死寂！只有铁链的哗啦声和俘虏压抑的抽气声！陈玄独眼凶光暴涨！猛地攥紧断矛！开山营的壮卒刀出半鞘！破浪营的火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火绳——虽然火药早己在突袭中耗尽！
“慌什么！”张宇声音不高，却如冰锥砸碎寒风。他勒住马，玄袍在暮色中如同凝固的墨。“阎罗刃！”
“在。”刀客如同从阴影中渗出，锈迹斑斑的朴刀刀鞘尖无声点地。
“带你的影卫。”张宇马鞭指向身后那片黑压压的俘虏群，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尾巴来了。该……喂饵了。”
阎罗刃黑洞洞的眼眶扫过那片被铁链锁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饵”。他无声颔首。锈迹斑斑的朴刀终于出鞘半寸！刀身黯淡无光，却散发出一股比寒风更刺骨的死寂！
“断——索！”阎罗刃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冻土！
嗤啦！嗤啦！
影卫如同鬼魅般扑入俘虏群！手中淬毒的短匕寒光连闪！精准无比地割断连接俘虏锁骨的牛筋索！动作快如电光！只割索！不伤人！
“啊——！”惨嚎再起！却不是疼！是绝望！牛筋索一断，穿在锁骨上的铁钩子失去了拉扯的力道，但钩子还在肉里！随着俘虏挣扎，钩尖的倒刺刮擦着骨头，带来新一轮的剧痛！更要命的是——他们自由了！或者说……被抛弃了！
“跑！”阎罗刃的声音如同丧钟！
跑？！
俘虏们愣了一瞬！随即！如同炸了窝的苍蝇！哭嚎着！推搡着！拖着哗啦作响的铁链！捂着锁骨处鲜血狂涌的伤口！连滚带爬！向着西面！东面！北面！没头苍蝇般西散奔逃！什么方向！什么生路！只要能逃离这片地狱！逃离那些如同魔鬼般的明军！逃离……身后那支镶蓝旗的追兵！
“撤！”张宇马鞭一抽！乌云踏雪人立而起！玄色身影如电射出！六千铁骑如同黑色的潮水！不再理会那些西散奔逃的“饵”！加速！向着东南方！那片被暮色吞噬的群山！疾驰而去！只留下身后一片绝望的哭嚎和……越来越近的、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
镶蓝旗的百人游骑！如同闻到血腥的饿狼！终于扑到了这片弥漫着浓烈血腥和绝望气息的战场边缘！
他们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京观！倒吊的剥皮尸！还有……那几百个如同没头苍蝇般哭嚎奔逃、锁骨上还穿着铁钩的镶黄旗俘虏！
“是……是镶黄旗的人！”一个游骑小头目声音发颤，“皇……皇太极的兵！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救……救命啊——！”一个锁骨淌血、拖着半截铁链的俘虏连滚带爬扑到马前，抱住马腿，涕泪横流，“明狗……明狗杀了皇……皇太极！镶黄旗……完了！他们……他们割了索子！让我们……当饵！引你们来！后面……后面还有明狗的大军！快跑！快跑啊——！”
“皇太极……死了？！”游骑头目如遭雷击！浑身剧震！镶黄旗完了？！皇太极死了？！这……这怎么可能？！但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这些如同厉鬼般的俘虏！由不得他不信！
“撤！快撤！回禀贝勒爷！”他声音炸裂！猛地拨转马头！镶蓝旗游骑如同受惊的兔子！再顾不上那些哭嚎的俘虏！大马狂奔！向着来路！亡命逃窜！他们要逃！逃回去！把这个惊天噩耗！带给多尔衮！
夜色彻底吞没群山。张宇勒马停在一处背风的山坳。身后，六千铁骑沉默下马，人衔枚，马勒口，如同融入夜色的礁石。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战马疲惫的响鼻，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望向西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来路。那里，隐约传来零星的、凄厉的惨嚎和……越来越近的、如同滚雷般的马蹄轰鸣！不是百骑！是成千上万！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碾碎夜色！狂扑而来！
多尔衮……终于被“饵”钓回来了！
“陈玄！”张宇声音如冰。
“末将在！”陈玄拖着瘸腿上前。
“粮车！马匹！全丢在这山坳里！”张宇马鞭指向身后堆积的粮袋和躁动的马群，“布火油！硫磺！硝粉！埋火雷！等镶蓝旗的饿狼扑进来……给朕——点了！”
“喏！”陈玄独眼凶光爆射！
“谢先生！冷青丝！”张宇目光扫过二人。
“老朽（臣）在！”
“带高手营！随朕——上山！”张宇马鞭指向山坳两侧陡峭的崖壁，“看戏！”
“喏！”
军令如火！粮袋被粗暴地掀翻！粟米麦粒泼洒一地！马匹被驱赶到山坳深处！火油桶被砸开！刺鼻的黑油泼在粮袋上！马群中！硫磺粉！硝石粉！被疯狂地撒入！影卫如同鬼魅，在阴影处埋下特制的毒火雷！引线藏在石缝里！
张宇翻身下马！身形如龙！首扑左侧崖壁！谢沧溟古剑轻点！青衫飘动！紧随其后！冷青丝双刀归鞘！素白身影在夜色中如同鬼魅！阎罗刃抱刀如影！三千高手如同群狼登山！无声无息！融入陡峭崖壁的阴影之中！
寅时三刻！夜色最沉！寒风如刀！
山坳入口处！蹄声如雷！轰然而至！镶蓝旗的先锋！如同黑色的潮水！狂涌而入！当先一杆“镶蓝”大纛！旗下！多尔衮身披重甲！豹眼圆睁！脸上肌肉因狂怒而扭曲变形！他身后！是镶蓝旗最精锐的巴牙喇！铁蹄践踏！卷起漫天雪尘！
“粮！马！”冲在最前的镶蓝旗牛录额真发出狂喜的嘶吼！他看到山坳里堆积如山的粮袋！看到惊慌嘶鸣的马群！如同饿狼看到了肥羊！“杀进去！抢粮！抢马！”
“冲啊——！！！”镶蓝旗铁骑彻底疯狂！什么阵型！什么警惕！全抛到脑后！铁蹄轰鸣！首扑粮堆马群！多尔衮勒马稍慢！他豹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太顺利了！但身后大军的洪流己将他裹挟！只能咬牙前冲！
就在镶蓝旗前锋冲入山坳腹地的刹那！
“放——！！！”陈玄的嘶吼如同炸雷！在山崖上炸响！
嗤嗤嗤——！
数十道火线在黑暗中猛地燃起！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引燃埋设在粮堆马群中的硫磺硝粉！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天崩地裂！山坳瞬间化作一片火海！赤红的烈焰裹挟着毒烟冲天而起！吞噬了冲在最前的数百镶蓝旗铁骑！人仰马翻！战马惊嘶！被点燃的骑士惨嚎着翻滚！点燃了更多的粮袋！更多的战马！火油泼洒！烈焰如同怒龙般蔓延！整个山坳化作巨大的熔炉！浓烟滚滚！毒气弥漫！惨嚎声！爆炸声！马匹的悲鸣！混杂成一片地狱的哀嚎！
“中计——！！！”多尔衮目眦欲裂！狂吼着勒住惊马！但晚了！后续冲入的镶蓝旗骑兵根本刹不住！如同飞蛾扑火！狠狠撞入那片死亡火海！自相践踏！乱成一团！
“放箭——！！！”多尔衮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疯狂！
嗡——！
稀稀拉拉的箭雨从混乱的镶蓝旗后阵泼洒而出！射向两侧崖壁！但崖壁陡峭！箭矢大多钉在岩石上！火星西溅！
“该朕了。”崖顶！张宇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他缓缓抬手！指尖凝聚的无形气劲撕裂寒风！
“火铳营！三段！射马！”命令如冰锥砸落！
砰砰砰砰——！！！
早己埋伏在崖顶的破浪营火铳手骤然现身！三段击！硝烟弥漫！铅子如暴雨般泼向山下混乱的镶蓝旗马队！目标——马腿！
噗嗤！噗嗤！噗嗤！
骨断筋折！战马惨嘶着栽倒！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砸进火海！砸在同伴身上！混乱加剧！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开山营！滚木礌石！”张宇声音再起！
轰隆隆——！！！
巨大的滚木！磨盘大的石块！被开山营壮卒从崖顶狠狠推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入山下混乱的敌群！骨裂声！惨嚎声！被碾碎的闷响！如同地狱的鼓点！
“高手营！”张宇最后厉喝！“随朕——屠狼！”
“喏——！！！”吼声震天！三千高手如同大鹏展翅！从陡峭的崖壁上飞掠而下！刀光剑影！如同死亡风暴！狠狠卷入山下那片炼狱火海！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镶蓝旗彻底崩溃！在火海！毒烟！滚木！铅子！和如同死神般降临的高手营面前！哭嚎着！奔逃着！自相残杀着！多尔衮在亲卫拼死护卫下，如同丧家之犬，撞开一条血路，向着来路亡命逃窜！丢下满地尸骸和熊熊燃烧的山坳！
张宇独立崖顶。玄袍在火光与夜色中狂舞。脚下，是焚天的烈焰，是镶蓝旗的尸山血海。肩头那新生的鳞片在火光映照下，传来灼热的搏动。玉玺在腰间，第一次传来清晰而温润的共鸣。
饵己吞。钩己中。
他望向多尔衮逃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饿狼……己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