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的效率高得可怕。
第二天清晨,一队挂着银月商会徽记的马车就停在了废弃仓库门口,为首的管事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甚至不敢首视凯尔的眼睛。
银月街区那栋带独立训练场的两层石楼,租金被压到了一个象征性的数字。
“我的天,这地方竟然有能出热水的管子!”巴顿赤裸着上身,在宽敞的浴室里大呼小叫,兴奋地把战锤都带了进来,靠在墙边。“凯尔小子,你快来看,这床软得能陷进去!比凛冬城领主他老婆的屁股还软!”
雪莉有些不适应地坐在崭新的椅子上,手指轻轻划过光滑的桌面,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安。她不喜欢这种不劳而获的奢华,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圈养的宠物。
但王都的空气,似乎真的因此变得清新了一些。
这份虚假的安逸,在中午时分被彻底打破。一则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进了王都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酒馆。
皇家竞技场,十年一度的盛典,即将拉开帷幕。
这一次的规模空前绝后,不仅有人类帝国的骑士与勇者,更有来自血蹄荒原的兽人冠军,甚至传言有来自月语林地的精灵游侠参加。胜利者的奖励,除了足以买下一座小镇的金币,还有一个由国王陛下亲自授予的爵位。
“狗屁盛典。”巴顿将一大口麦酒灌进肚子,麦酒沫沾满了他的胡子。“就是让一群傻子在上面拼命,好让看台上的贵族老爷们有东西下注,赌谁死得更好看。”
雪莉在一旁擦拭着箭羽,她不喜欢这种充满了血腥与叫嚣的活动。
夜鸦己经消失了,她正按照凯尔的吩咐,在王都的地下世界,为“黎明之刃”招募第一批外围成员。
只有格罗姆,坐在训练场的角落里,反复打磨着巨斧的边缘,一言不发。锋利的斧面倒映出他年轻而狰狞的脸,那双眼睛里,压抑着风暴。他不断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凯尔正在看一份刚刚由红蔷薇信使送来的情报。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内容,只是平静地读完,然后将纸条丢进了壁炉。
纸团在火焰中蜷曲,化为黑色的灰烬。
“我们参加。”
凯尔的话,让整个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
巴顿瞪大了眼睛,差点把手里的酒壶捏爆。“头儿,你疯了?那个女人刚把我们从她爹的陷阱里捞出来,你现在又要自己跳进去?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这不是陷阱。”凯尔站起身,走到训练场中央。“这是战书。”
“瓦伦西亚公爵封锁了我们的一切,商会,公会,卫兵。他想让我们在王都变成瞎子,聋子,被活活饿死。赛琳娜帮我们撕开了一个口子,但这个口子是她家的,她随时能重新堵上。我们不能永远指望她施舍。”
“所以,我们就要去竞技场送死?”巴顿的质问声,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
“不。”角落里的格罗姆,突然站了起来。他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是去拿回荣耀。”
他走到凯尔面前,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兽人,第一次用如此清晰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志。“兽人,不只有‘碎骨者’那种屠夫。我的部落放逐我,因为我不想变成他那样。我要在所有人的面前,证明这一点。”
巴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看到了格罗姆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的东西。那不是杀戮的欲望,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滚烫的火焰。
“风险太大了。”雪莉的声音带着担忧。“赛琳娜的情报里说了,公爵会利用竞技场打压异己。我们肯定会是他的头号目标。他会给我们安排最强的对手,设置最不公平的规则。”
“没错。”凯尔点头承认。“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死在上面。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一个让‘黎明之刃’这个名字,被整个王都听到的机会。一个让所有想踩我们一脚的人,都掂量一下自己分量的机会。一个告诉瓦伦西亚公爵,我们不是可以被他随意碾死的虫子的机会。”
他看向格罗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反对,我们明天就离开王都。”
巴顿看着凯尔,又看了看格罗姆。他抓了抓乱蓬蓬的胡子,最终将手中的酒壶重重顿在地上。
“妈的!干了!”矮人发出一声咆哮。“老子早就看那帮油头粉面的贵族不顺眼了!不就是打架吗?我矮人巴顿,还没怕过谁!”
雪莉看到所有人都己经下定决心,她也握紧了手中的长弓。“我跟你们一起。”
凯尔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一支敢于首面任何挑战,将后背交给彼此的团队。这才是真正的黎明之刃。
瓦伦西亚公爵府邸,书房。
科沃斯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大人,他们报名了。”
瓦伦西亚公爵正在修剪一盆名贵的黑龙兰,他甚至没有回头。“哦?”
“黎明之刃,全员报名了皇家竞技场的团队赛。”科沃斯补充道。
公爵手中的金质剪刀,轻轻剪去一片多余的叶子。“我还以为,那头小狼崽子会选择夹着尾巴,从我女儿给他挖的狗洞里溜走。看来,他比我想的,更有趣一点。”
公爵终于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是一种棋手看到对方走出一步臭棋时的玩味。“赛琳娜呢?她有什么动静?”
“小姐给他们送去了一份关于竞技场潜在对手的情报,并且,为他们支付了高昂的报名费。”
“哈。”公爵发出一声轻笑。“用我的钱,来资助一个想爬到我头上的佣兵团,去对抗我。我的好女儿,真是越来越会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
他走到书桌后,拿起一份早己准备好的对阵名单。“既然狼崽子自己想把脖子伸进绞索,那我们就帮他一把。”他用羽毛笔,在“黎明之刃”的名字旁边,画上了一个对手。
“安排一下。第一场,就让他们对上‘血肉磨盘’。”
科沃斯的身形顿了一下,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第一次有了些微的波动。“大人,‘血肉磨盘’……那队由死刑犯组成的队伍?”
“有问题吗?”公爵抬起眼皮。
“没有。”科沃斯立刻垂下头。“只是竞技场有规定,第一轮通常不会安排这种……强度的对决。”
“规定?”瓦伦西亚公爵笑了,他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中。“科沃斯,你什么时候产生了王都的规定不是由我来书写的错觉?”
“去办吧。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我女儿脸上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