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的西市人头攒动,阮棠在裴琰之陪同下闲逛着两旁的摊贩。自从上次遇刺后,裴琰之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腰间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快看那个姑娘!"阮棠突然扯了扯裴琰之的袖子。
场中央,一个身着补丁衣裳的少女正在表演顶碗。她约莫十六七岁,杏眼灵动,虽然衣衫破旧,但动作矫健得像只小山猫。十几个粗瓷碗在她指尖、额头甚至脚尖上旋转,引来阵阵喝彩。
"好!"阮棠忍不住鼓掌。突然,最顶上的碗一歪,少女脚下一滑,整套碗"哗啦"碎了一地。
班主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抄起藤条就抽:"赔钱货!这月工钱别想要了!"
"是地上有油!"少女边躲边嚷,胳膊上己经多了几道红痕,"不是我笨手笨脚!"
"还敢顶嘴!"班主怒火更盛,扬起藤条就要再打。
阮棠一个箭步上前:"住手!"
班主斜眼打量她:"这位小姐,我教训自家学徒..."
裴琰之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腰间令牌若隐若现。班主脸色一变,立刻堆起笑脸:"军爷恕罪!是小的管教无方..."
"多少钱?"阮棠首接问。
"啊?"
"我买她自由。"
一刻钟后,阮棠付了十两银子,换来一张皱巴巴的卖身契。红衣少女揉着胳膊上的红痕,眼睛却亮晶晶的:"小姐真要买我?我吃得可多了,我爹说养我不如养头猪划算!"
阮棠被她的话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姜梨!"少女声音清脆得像咬了口梨子,"因为我出生时院里梨树结果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是被爹卖到这儿的,他说我除了吃饭就会惹祸..."
裴琰之皱眉打量她:"会武功?"
姜梨拍拍腰间:"会点三脚猫功夫!隔壁王镖师教过我几招防身。"她突然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三步外,"怎么样?"
阮棠与裴琰之对视一眼。这姑娘身手灵活但招式粗浅,确实像野路子学的。
回府路上,姜梨像只出笼的鸟儿,东张西望说个不停。路过包子铺时,她肚子"咕噜"一声,不好意思地捂住:"早上没吃饭..."
阮棠给她买了三个肉包,她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小姐你真好!我爹从来不舍得给我买肉包,说丫头片子吃糠就行..."
裴琰之突然问:"认识上官家的人吗?"
"上官?"姜梨一脸茫然,满嘴油光,"是那个卖豆腐的?"
阮府门口,桃枝正焦急张望,见阮棠带回个陌生姑娘,惊讶地瞪大眼。
"这是姜梨,暂住咱们府上。"阮棠介绍道,"桃枝,你带她去换身衣裳。"
桃枝警惕地打量姜梨:"跟我来吧。"
姜梨却凑近阮棠:"小姐,那个练剑的小哥好俊啊!"她指着远处正在练武的赵岩,"娶媳妇没?"
阮棠忍俊不禁:"那是赵统领,尚未婚配。"
"太好啦!"姜梨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跟着桃枝走了。
裴琰之摇头:"这性子..."
"单纯首率,不像是装的。"阮棠轻声道,"不过还是派人留意着。"
当夜,阮棠正在书房查阅密报,忽然听见屋顶有轻微响动。她刚摸到枕下匕首,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姜梨利落地翻了进来。
"小姐!"她浑身湿透,眼睛却亮得惊人,"我看见有人往井里倒东西!"
原来姜梨睡不着,爬到屋顶看星星,却瞧见几个黑影鬼鬼祟祟摸到井边。她本想阻拦,却不慎踩滑摔进荷花池,但还是听见他们说"三日见效"之类的话。
阮棠心头一凛,立刻唤来裴琰之和赵岩。经查,井水中确实被掺了无色无味的"迟心散",服用后三日内会逐渐心悸而亡。
"立刻封锁府门!"裴琰之厉声道。
姜梨突然举手:"我认得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就是以前在杂耍班打过杂的刘三儿!"
根据她的描述,侍卫很快在柴房抓到一个试图逃跑的壮汉。审问后,他供出是受上官家指使,目标是毒杀阮棠。
姜梨趁人不备,一把扯开他衣领:"看!他脖子上有月牙疤!我爹说过,这种人多半不是好东西!"
白先生检查后确认这是北狄死士的标记。事情突然明朗——这并非简单的谋杀,而是北狄人针对"月影纹"的又一次行动!
"多亏了姜梨。"阮棠真诚地说。
姜梨不好意思地摆手:"我也就是碰巧..."
次日清晨,院里传来嬉笑声。阮棠推开窗,只见姜梨正在教桃枝耍木棍,两个姑娘你一招我一式,玩得不亦乐乎。赵岩靠在廊柱上看着,眼中带着笑意。
"小姐!"姜梨眼尖地发现她,一个跟头翻上回廊,"我教桃枝防身术呢!"
桃枝红着脸解释:"姜姑娘说...说我该学点功夫..."
阮棠莞尔。前世桃枝为她挡箭而死,这一世若能自保,确是好事。
午后,裴琰之带回消息——在城南废窑发现了大量"迟心散",计划在端午龙舟赛时投入河中。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还发现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拥有"月影纹"的人...
"名单上有桃枝的名字。"裴琰之低声道。
阮棠心头剧震,望向远处正在与姜梨嬉戏的桃枝——这个从小陪伴自己的丫头,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