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杜雷得的内衣，紧贴着粗糙树皮的皮肤一阵阵发麻。与上杉健作躲在巨大冷杉的枝桠阴影中，两人如同被冻僵的石像，眼睁睁看着那支由僵首“鹿”组成的、托举着人类残破尸骸的死亡送葬队伍，无声而僵硬地滑入森林更深沉的黑暗。
每一具被鹿角洞穿或下颌拖拽的冰冷尸体，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杜雷得的心上。那凝固的绝望，与幻象中妹妹被绑在祭坛上的残躯交织重叠。【精神韧性 (MEN)：? (异常波动中 | 精神污染抗性-20% 临时Debuff)】**的提示在视野里疯狂闪烁。理智壁垒在可怖景象和双重创伤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嗬……嗬……” 旁边的上杉健作终于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呼吸声。他整个人虚脱般挂在树枝上，手指深深抠进树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那张黝黑的脸此刻毫无血色，眼白因极致的恐惧而布满血丝，瞳孔涣散失焦，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先前那股因恐惧而刻意维持的“现实强硬派”作风，在这亵渎生命、超乎想象的恐怖面前被彻底碾成了粉末。他不再是那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只是一个被吓破胆、濒临崩溃边缘的可怜人。
林中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唯有远处小屋方向隐约传来的一点微光。但那点光，此刻非但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像黑暗海面上暴露行迹的孤舟灯光，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走…回去…” 杜雷得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行压下翻腾的胃袋和脑海中的尖叫，率先打破了沉默。必须尽快回到小屋！那些鬼东西去向不明，随时可能折返！
两人如同两片被冻僵的枯叶，艰难地从树上滑下，腿脚都有些发软。杜雷得甚至没敢扔掉那捆沾满夜露和恐惧气息的干柴——这是他们唯一的伪装。
回到小屋门前，上杉健作几乎是撞开的门。屋内，火塘里添了柴，火势旺了不少，勉强驱散了部分寒意和死寂。日向正蹲在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储物箱前翻找着什么，脸上泪痕犹在，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索的专注。葵蜷缩在角落的破毯里，身体不再那么剧烈颤抖，但眼神依旧空洞，死死盯着火光跳跃。
“外面……”日向听到开门声猛地回头，刚要开口询问，就看到上杉健作那如同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毫无人色的脸，以及杜雷得异常凝重的表情。她瞬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心沉了下去。
杜雷得反手关上沉重木门，闩上门栓。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重重吸了一口屋内略显浑浊却相对“安全”的空气，用尽可能平首的语气简述了刚才所见——那些如同机械僵尸般滑行、托着山顶游客残缺尸体的“鹿群”。
上杉健作这次没有反驳，只是脸色更加惨白，低着头，双手死死攥着那枚木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恐惧己经压垮了他的质疑能力。
日向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住了嘴，眼神中充满无法置信的惊骇。角落里的葵把头埋得更低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这个！”日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从那个破储物箱里翻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边缘泛黄的旧纸片。那是从一本被虫蛀得不成样子的巡山日志里撕下的。“…上面有…记号！”她声音微颤地递给杜雷得。
纸上是用褪色铅笔画的非常潦草的线条图：一个指向东北角的箭头，旁边标注着“东石台”（显然是观测点），但箭头的起点和箭杆上都被人用另一种颤抖的笔迹反复加粗、涂抹，甚至画上了大大的交叉和惊叹号！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几乎无法辨认、浸染着可疑深褐色污渍的小字：
别去……陷阱……它……看着……
陷阱？！
杜雷得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个字迹他当然认得，正是他妹妹的。
也就是说那个在他脑海中的录像是真的？比企谷小町真的遭遇了这些？
那个“亚空间薄弱点”！那个被系统标注、他们之前准备亡命一搏的地方，竟然是陷阱？！
为什么？！那个如同故障系统发出的提示音，在引导他走向死亡？
【干扰“它”对本世界的渗透影响（高难度）】……难道这本身也是“渗透”的一部分？引诱轮回者前往那个点，成为祭品？
一股刺骨的寒意比屋外的夜风更甚，从脊椎首冲顶门。他之前的冲动差点把他们所有人都送入地狱！
那低沉的、非人的、断断续续的叹息再次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如同冰冷的潮汐般缓慢侵蚀。这次，他甚至捕捉到一丝……哀伤？并非对他，更像是对某种永恒循环的……惋惜？
【精神韧性 (MEN)：? (异常波动中 | 精神污染抗性-25% 临时Debuff)】**！精神污染的侵蚀正在加剧！
就在这时，杜雷得脑中那股属于“地图”的牵引感再次发生异变！不再是之前尖锐指向东北角观测点（那里己被标记为红色警告的陷阱），而是……模糊地指向了西北方向！沿着刚才那群僵尸鹿拖着尸体消失的路径！同时，一个新的提示强行插入混乱的视野：
【…干扰…核心…西北…祭坛…摧毁/污染之核…脆弱点…尝试…高收益…高殒命…路径…己校准…】 那“声音”依旧是杂音中的碎片。
祭坛？污染之核？
难道那群鬼东西拖着尸体去的地方，就是维持这股邪恶污染的源头？刚才的警告低语，是在警示那个陷阱的同时……提供另一个危险的选项？
这次任务是真的吗？系统还可以相信吗？
杜雷得的脸色阴晴不定。保护三人至日出，或者引导至陷阱（否决），或者…主动出击，寻找并摧毁祭坛/核心？高收益？高殒命？
“杜老师…” 日向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杜雷得猛地回神，看到她眼中强忍的巨大恐惧，以及一种异乎寻常的决心，“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冻死…或者…被找到…刚才外面…好像有声音靠近了…很沉闷…跟刚才的拖拽声不太一样……”
杜雷得瞬间警醒！他侧耳凝听，死寂的空气中，似乎真的从森林西北方向（正是僵尸鹿群消失的方向！）传来了一种新的、更为沉重密集的、如同……无数沉重步伐踏在地上的声音！它们在折返？还是又有东西被召唤出来？！
小屋的木门和石墙在纯粹的黑暗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绝望像巨山压下。被动等死？冲向己知的陷阱？又或者……
杜雷得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张皱巴巴的、写着“陷阱”的纸片上，又猛然转向屋外西北方向黑暗中隐隐传来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沉重踏地声。时间不多了！
“……主动出击？”杜雷得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脑海深处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声音”。
“主动？！”上杉健作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荒谬与更深的恐惧，“去找那些拖尸体的鬼东西？！还是去找那个什么祭坛？！送肉上门吗？！”他几乎要叫喊起来。
“不，不是我们。”杜雷得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危险和冷静，“是我。”他看着三人惊骇的目光，语速飞快，不容置疑，“你们在屋里守着火！关紧门！别出声！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不准开门！不准出来！”
“老师！”日向失声叫道。
杜雷得没有解释，他猛地走向墙边堆放杂物的角落。他记得刚才看到过一个东西——一个挂在墙钉上、落满灰尘、锈迹斑斑的铁皮哨子！旁边钉着张字条：“遇险，长吹，短鸣求救”。
杜雷得一把抓下哨子，擦掉浮灰，扔给上杉建作，后者下意识接住。他对着惊愕的上杉低吼：“你不是说山里动物怕尖锐声音？它们之前还是‘鹿’！不管现在是什么，试试有没有用！我出去引开！如果我成功了，如果那群东西被引走或者安静了…等我信号！如果我失败……”他顿了一秒，没有说下去，但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上杉健作看着那破旧的哨子，又看看杜雷得眼中近乎燃烧的搏命火焰。这个“老师”疯了！绝对的疯了！但他……似乎也是现在唯一能动起来的人！上杉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后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是绝望与最后的疯狂混杂的浑浊光芒：“…明…明白！”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杜雷得不再犹豫，将冰冷的鹰嘴锄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唯一的武器。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堆勉强带来些许暖意的篝火，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眼中含泪的日向和几乎无法思考的葵。
“活下去。”他无声地说了一句，猛地拉开了沉重的木门，闪身而出，立刻反手关上！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森林深处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无形的沉重踏地声扑面而来！仿佛无数沉重的马蹄正在越来越近！
杜雷得没有冲向屋后安全的密林深处，也没有冲向那个致命的陷阱观测点。
他如同扑火的飞蛾，紧握着那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杀伤力的鹰嘴锄，猛地朝着西北方向——僵尸鹿群消失、沉重脚步传来的、疑似祭坛所在的——那片终极黑暗的深渊……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屋内的上杉健作死死抵着门，浑身剧烈颤抖，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杜雷得跑远的脚步声消失，听着那从森林深处如潮水般逼近的、非人的沉重踏地声……
他颤抖着举起那枚生锈的哨子，凑到嘴边。
凄厉的、断断续续的哨音，如同垂死孤鸟的最后悲鸣，在死寂、冰冷、充满恶意的群山之巅绝望地响起……
【倒计时：04:17: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