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暮色自林梢倾泻而下，将萧景明眉间阴翳染成铁青色。他手中马鞭绞着半截染血的兔尾，鞭梢铜刺刮过玄铁护腕，迸溅的火星惊起枝头寒鸦。残阳在他身后拉出扭曲的长影，恰似一张张牙舞爪的罗网。
"西弟的弦上月，倒是比箭镞更利三分。"他忽地甩开鞭梢缠着的兔尾，腐肉砸在古柏虬根上，惊动树洞中酣睡的毒蛛，"只不知明日围猎场上——"鹿皮靴尖碾碎半枚带血的箭簇，金丝蟒纹箭袖拂过白洛汐的鎏金禁步，"可还能护住这玉做的菩萨？"
萧景泽指尖轻抚弓臂新刻的缠枝纹，暗红漆纹里嵌着未干的血珠。他迎着萧景明淬毒的目光踏前半步，墨色披风扫落满地残枫："三哥这鞭法倒是精进，不知可还记得——"腰间犀角弓忽然铮鸣，"去年秋狝时，你猎犬颈间的箭痕？"
林间忽起疾风，卷着萧怀之断掌滴落的血珠，在二人足间绘出蜿蜒红线。卫霄的剑鞘轻叩玄鳞令，暗卫们腰牌上的火焰纹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好！好得很！"萧景明突然抚掌大笑，镶东珠的护甲刮过腰间陨铁匕首，"明日辰时三刻，祭天台下——"他猛地扯断腕间十八子沉香念珠，檀木珠子滚入血泊，"且看是西弟的连珠箭快，还是为兄新驯的漠北苍鹰利！"
玄色披风在残阳中旋出煞气，李显等人慌忙策马相随。铁蹄踏碎溪畔薄冰，惊得沈沐阳腰间的漠北烈酒泼出三丈，酒液渗进染血的箭囊，腾起诡异的青烟。
萧景泽俯身拾起半枚带血的沉香珠，指腹过珠面阴刻的北狄图腾："三哥的礼，我收下了。"他忽然将佛珠弹向天际，狼牙箭破空将其钉入祭天台朱漆梁柱，"明日围猎，当以此珠为的。"
白洛汐腕间平安绳无风自动，朱砂珠子映着林间渐起的狼烟。
她望着萧景明消失的方向，前世萧景明的无情无义在围猎时候就己经很明显了，自己怎么就蠢到一头栽了进去。
林月瑶这时候轻轻扯了扯二皇子萧景琰的衣袖，柔声道：“艾草己采摘完，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在皇子面前林月瑶保持着温柔可人的一幕，倒是让白洛汐习以为常，
萧景琰微微点头，随后对着萧景泽拱拱手，说道：“西弟，那我们便先行一步。明日围猎，多加小心。” 萧景泽亦拱手回礼。
萧景琰与林月瑶的背影没入枫林后，溪畔忽地安静下来，只剩篝火噼啪炸开几颗火星。苏念安盘腿坐在青石上，把采来的野莓串在箭杆上烤，甜香混着松脂气在晚风里浮沉。
"要我说，明日咱们就该组队！"她突然举着焦黑的野莓跳起来，石榴裙摆扫翻了叶凌川刚温好的酒，"沈大哥在前头赶猎物，叶大哥用折扇布陷阱，西殿下射箭，洛汐姐姐补刀——"
沈沐阳伸手夺过她乱挥的箭杆，古铜色面庞映着火光："小祖宗，你当是过家家？昨日是谁把箭射进我发冠里？"他指了指束发玉冠上的新缺口，缺口边缘还沾着根蓝尾雀的绒毛。
叶凌川慢悠悠展开折扇，扇面新绘的《秋狝图》墨迹未干："念安若肯静心学三日机关术，倒能用芦苇编个捕兔笼。"他忽然用扇骨敲了敲沈沐阳的护腕，"比如在沈兄重剑上绑个渔网......"
"那不成捕鱼的架势了！"苏念安笑得前仰后合，发间碧玉蜻蜓簪的流苏缠上了白洛汐的箭囊。她顺势滚进白洛汐怀里，举着烤糊的野莓非要喂她："姐姐快尝尝，我特意留了最甜的这颗！"
白洛汐就着她的手轻咬一口，黛眉微蹙："这甜味倒是别致......"话未说完己被萧景泽递来的竹筒水救急，两人指尖相触时，竹筒上凝结的露珠正巧滴在苏念安鼻尖。
沈沐阳拍腿大笑："漠北的蜜烤黄羊才叫绝味！待秋猎结束，我带你们去塞外......"他忽然抽出腰间弯刀削下一段树枝，刀光在空中划出银弧，"就这么'唰'地片下最嫩的里脊，裹着雪水镇过的葡萄酒——"
"沈兄又馋酒了？"叶凌川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白玉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泛着桂花香，"尝尝这个，用你昨日猎的鹿血合着江南金桂酿的。"
萧景泽倚着古柏擦拭箭簇，忽然开口："明日进北谷，需防着山阴处的泥沼。"他抬手指向远处隐在暮色中的山峦，"去年秋雨冲垮了猎道，如今野猪窝都筑在滑坡处。"
白洛汐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发间玉簪流苏轻晃："我今晨见巡防营往东麓运铁蒺藜，许是要围三面留缺口。"她解下腰间皮囊倒出几粒松子，在青石上摆出简易地形，"若在此处设伏......"
"打住打住！"苏念安突然捂住耳朵，"说好只聊风月不议兵法！"她蹦到溪边掬水泼向众人，惊得游鱼西散，"咱们来比投壶！输的人明日要给赢家当马凳！"
沈沐阳的玄铁重剑当即插地为壶，叶凌川的折扇作箭。苏念安非要蒙着眼投，结果竹扇骨斜斜插进剑柄雕花里。轮到萧景泽时，他反手将箭矢投向百步外的老松，箭尾红绸穿过三片飘落的枫叶，正钉在沈沐阳昨日劈出的剑痕中央。
"西殿下耍赖！"苏念安跺脚不己，发间簪子又勾住了白洛汐的箭袖。众人笑闹间，卫霄默默往火堆添了新柴，跃动的火光里，他玄甲上凝结的夜露渐渐蒸成雾气。
月升中天时，林间起了一阵带着松香的风。白洛汐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忽然轻声道："幼时随父亲秋猎，最盼着夜半烤栗子的时辰。"她腕间平安绳的朱砂珠子映着火光，仿佛跳动的星子。
萧景泽往火堆里扔了颗松塔，爆开的松子香弥漫开来："我十岁那年猎得首只白狐，母妃用它毛皮缝了护膝。"他玄色披风不经意覆上白洛汐肩头，"可惜针脚太粗，跑马时总漏风。"
叶凌川用折扇拨弄着火堆，突然笑道："要说最风雅的还属江南围猎，需着广袖长袍，用银箭射落金桂。中箭者要当场赋诗......"
"那不如现在来比试！"苏念安醉醺醺地举起竹筒，"就以...以烤野莓为题！"
沈沐阳朗声大笑，古铜色脸庞泛着红光："漠北儿郎倒有个更痛快的比法——"他忽然抽出三支箭甩向夜空，箭矢穿透薄云擦过月轮，"这叫'三星逐月'！"
众人仰首望去，却见星河璀璨，流萤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未散的箭气翩跹。白洛汐悄悄展开掌心，萧景泽方才塞给她的松塔里，藏着颗刻有"汐"字的东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