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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猎场上空，唯有几处营帐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在这寂静的夜里宛如孤独的星辰。白洛汐刚回到营帐不久，便有萧淑妃身边的宫人前来传请，说是萧淑妃有请白姑娘到营帐一叙。
三更梆子响过三巡，白洛汐的犀皮帐外忽起细碎铃音。两个梳双螺髻的宫娥提着鎏金琉璃灯，灯影里浮着西域龙涎香的青烟，烟迹蜿蜒如蛇行。
萧淑妃的紫檀营帐悬着十二重鲛绡，帐顶嵌的夜明珠照着满地金丝牡丹纹毯。白洛汐跪坐蒲团时，瞥见孔雀翎屏风后藏着尊鎏金饕餮香炉，炉嘴吞吐的烟雾凝成莲花状——正是前世家破那夜，萧景明书房飘出的迷魂香。
"白姑娘尝尝这雨前龙井。"萧淑妃染着丹蔻的指尖推来盏霁蓝釉茶盅，盏底沉着片残缺的孔雀尾翎，"用玉泉山水泡了三沸，最是清心明目。"
白洛汐捧盏的手稳如磐石，茶汤映出她眼底寒芒："娘娘宫里的茶道果然精妙，连茶烟都能凝出并蒂莲。"她故意让盏沿朱唇印与萧淑妃的胭脂痕重叠，前世这妇人便是用此法在杯口抹了牵机毒。
鎏金缠枝香炉腾起青烟时，萧淑妃丹凤眼掠过白洛汐发间的九鸾衔珠步摇。她指尖着翡翠茶盖，忽将盏中映着人影的雨前龙井泼进银丝炭盆，蒸腾的水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珠帘。
“都说白家嫡女擅解九连环。” 萧淑妃腕间伽楠香珠缠上案头错金兽首镇纸，“却不知这秋猎场的连环局，姑娘解得开几重？”
白洛汐广袖下的指尖轻点腰间玉禁步，垂眸时耳畔东珠轻晃：“娘娘谬赞。洛汐不过学得些辨兽踪的本事，倒是在青岩山见着些稀罕物 ——” 她忽然抬眸浅笑，“前日偶遇额生白毫的玄鹿，听闻能解百毒。”
鎏金茶匙碰触冰裂纹盏壁，脆响中，萧淑妃染着凤仙汁的指甲骤然收紧：“好姑娘，可曾听过玄鹿择主而栖的典故？这畜生若跟错猎人……”
“娘娘容禀。” 白洛汐将茶盏轻推三寸，"玄鹿最喜獬豸角上悬的照罪镜，昨夜己将它引走。"
萧淑妃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正要继续开口，帐外忽然传来通报声：“三殿下到。”
话音刚落，萧景明大步流星地走进营帐。他看到白洛汐在座，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母妃，儿臣听闻您召见了白姑娘，不知所为何事？” 萧景明说着，目光在白洛汐身上打转。
萧淑妃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白洛汐，笑道：“不过是与白姑娘闲聊几句。倒是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萧景明走到一旁坐下，目光首首地看向白洛汐，似笑非笑地说道：“以前总听人说白家大小姐对本殿下有意，可本殿下怎么觉得，白姑娘对我只有敌意呢？”
白洛汐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她抬眸与萧景明对视，从容说道：“三殿下误会了。洛汐向来敬重殿下，只是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况且，今日殿下在林中的行径，实在令人难以苟同，或许因此让殿下产生了误解。”
萧景明挑眉，不以为然道：“不过几只畜生，有何大惊小怪。白姑娘如此在意，莫不是心软如绵，不适合这秋猎的场合？”
白洛汐神色平静，缓缓说道：“万物皆有灵，肆意虐杀，实非君子所为。况且，秋猎本是展现技艺与武德之时，如此行径，恐怕会让天下人诟病。”
萧景明脸色微变，正要反驳，却被萧淑妃抬手制止。萧淑妃看着白洛汐，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白姑娘小小年纪，倒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只是这朝堂与后宫，有时可容不得这般心软。”
白洛汐心中一冷，这萧淑妃是在敲打她。她微微一笑，说道：“娘娘教诲，洛汐铭记于心。只是洛汐始终相信，以仁德待人，以义理行事，方能长久。”
营帐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萧景明看着白洛汐，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说道：“白姑娘既然如此有主见，不知对本殿下有何看法？” 他看似随意地发问，试图从白洛汐的回答中探寻她对自己的态度。
白洛汐心中波澜，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说道：“三殿下身份尊贵，在朝堂之上想必也是有着一番抱负。只是，洛汐以为，行事之道，当以苍生为念，以大义为先。” 她的话语看似恭敬，却又隐隐透着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态度。
萧景明微微皱眉，显然对白洛汐这种不温不火的回答有些不满。他轻哼一声，道：“苍生大义，说来简单。可这世上，若不掌握权势，又如何去践行这些？白姑娘难道不明白，只有站得更高，才能做更多的事吗？”
白洛汐冷笑，他萧景明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怎会不知道，她神色不变，从容回应：“殿下所言极是，权势的确能带来更大的影响力。但洛汐也认为，权势若不加以善用，反倒会成为伤人伤己的利刃。”
萧淑妃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眼中闪过一丝微妙。这个白家女子不简单。她缓缓开口说道：“白姑娘倒是有主见的人，不知明日是否愿和明儿一同围猎。”
这是要向她抛出橄榄枝？她微微低头，假装思索片刻后说道：“娘娘与殿下厚爱，洛汐感激不尽。只是，洛汐己和自家姐妹同行，不能为殿下分忧。”
萧景明心中有些不悦，白若雪明明是站在他这里的，这白洛汐明显故意推脱。他也不好表露。他强压下心中的不耐，笑道：“那就可惜了，明日彩头本王定为姑娘夺下。”
白洛汐福身行礼，说道：“那就多谢殿下厚爱了，洛夕拭目以待。”
萧淑妃见状，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白姑娘想必也乏了。改日咱们再好好聊聊。”
白洛汐再次行礼，说道：“多谢娘娘款待，洛汐告退。” 说罢，她转身随着婢女走出营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