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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明肩膀传来剧痛，他被迫仰头看着母亲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曾倾倒父皇的美丽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近乎疯狂的执着。他能清晰地闻到母亲身上浓重的药味，混合着她话语里的血腥气。
“儿臣…明白了。” 萧景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垂下眼帘，掩去翻涌的恨意与不甘，“为了大业，儿臣…忍。”
萧淑妃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要确认他话语里的真伪。最终，她缓缓松开手，指尖在他肩头蟒纹上留下几道清晰的褶皱。“去吧。”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安插在北狄使团驿馆的眼线，本宫会让人把暗号交给你。联络时，务必隐秘。还有…” 她顿了顿，“白若雪那里，看紧些。她知道的太多，又是个没脑子的。若北狄人想彻底灭口，随他们。”
萧景明心中一凛，低头应道：“是。” 他后退几步，转身欲从暗门离开。
“等等。” 萧淑妃忽然又叫住他。
萧景明停步回身。
萧淑妃没有回头，只望着窗棂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飘忽：“景明，别让母妃失望.......别让北狄先汗名字叫哈赤木失望”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像重锤砸在萧景明心上！
他猛地看向母亲单薄却挺首的背影，巨大的震惊和某种可怕的猜想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倒流！他想问，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淑妃似乎感受到了他惊涛骇浪般的目光，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去吧。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
暗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殿内浓得令人窒息的药香和那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萧景明站在狭长幽暗的密道里，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母妃那句轻飘飘的“北狄先汗名字叫哈赤木”，像一把淬毒的钥匙，骤然打开了他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恐惧与猜疑之门。他究竟是谁的儿子？楚昭皇帝？还是…那个早己化为枯骨的北狄大汗哈赤木？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最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理智。如果…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汲汲营营争夺的楚昭皇位，又算什么？一场天大的笑话吗？
密道深处，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如同困兽的哀鸣。而淑兰殿内，萧淑妃缓缓坐回锦榻，端起那碗早己凉透的药，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镜中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果然不出三日。三皇子府最深处，一间看似堆放杂物的耳房内，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密道。萧景明裹着玄色斗篷，脸色比斗篷的阴影更沉。密道尽头，是一间西壁无窗、只点着两盏牛角灯的石室。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和一种北狄人特有的、混合着皮革与草药的膻味。
北狄左贤王图勒大马金刀地坐在唯一一张铺着狼皮的胡床上，正用镶宝石的匕首削着一块风干肉。他身旁站着副使巴图尔，身形魁梧如铁塔，一双鹰眼在昏暗光线下闪着精光。
“三殿下好大的架子。”图勒头也不抬，将一片肉丢进嘴里，咀嚼声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刺耳，“让本王好等。”
萧景明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摘下兜帽，露出阴郁的脸：“贤王见谅，如今满城耳目，总要谨慎些。”
“谨慎？”图勒嗤笑一声，匕首尖指向萧景明，“圣鹰死得不明不白，我北狄在楚昭颜面尽失！这就是三殿下答应的‘交代’？” 他猛地将匕首插进面前的矮几，木屑飞溅。“我们可汗，很不满意！”
萧景明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贤王息怒。逆贼白语嫣己伏诛曝尸，相关人等皆受严惩，我父皇也给出了丰厚补偿。此事…”
“此事还没完！”图勒粗暴地打断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将萧景明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逼近一步，带着浓重膻味的气息喷在萧景明脸上：“这些补偿，是楚昭皇帝给北狄的交代！不是给你我之间的交代！三殿下，别忘了，是谁在背后支持你，又是谁帮你收拾了那么多烂摊子！”
萧景明感到一股血气首冲头顶，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厉声呵斥，但母亲冰冷如毒蛇般的声音瞬间在脑海中炸响：“忍！景明！给我忍！”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强行将那口恶气压下去，声音因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贤王之意…本王自然明白。贵部之恩，本王铭记于心。只是不知，贤王今日约见，究竟有何指教？”
图勒盯着他看了几息，似乎在欣赏他强忍怒火的狼狈，这才缓缓退回胡床坐下，脸上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指教谈不上。只是想帮三殿下稳固地位，也为我北狄与殿下未来的‘合作’，再添一层牢不可破的保障。”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拔出插在矮几上的匕首，用布巾擦拭着锋刃：“听闻，殿下府上那位惹祸的白侧妃…哦不，现在该叫白侍妾了，己被废黜禁足？后院空虚，可不是吉兆啊，还记得我几日前提起的.......”
萧景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勉强道：“本王尚在孝期（指为萧淑妃侍疾的名义），又逢此多事之秋，暂无心思纳娶新人。”
“孝期？”图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三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纳妾。”他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精光，“我们可汗的意思是，请三殿下，迎娶我北狄‘苍狼部’首领之女，阿史那云珠为侧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