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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顷...”
沈月牙歪着脑袋唤身后的公顷。
“夫人，公顷在”
“刚才我听你说，你折断了其中一人的双手，那人，可是王发福口中所说要吃鱼的那位陈郎君吗？”
沈月牙开始在心中盘算几方的关系，既然起了恻隐之心，想救剩下的王家人，那就沈月牙的性子，首先要做的便是弄清楚对手的来历，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有备无患。
面对沈月牙的问题，公顷摇摇头：
“公顷不知，但是公顷观察，见在场之人的穿着，大多都是一些护院家丁，甚至连良民籍也鲜少，能上得了台面的，仅有三人，我折断手腕的那人并未自报家门，不知是否就是那位陈郎君”
沈月牙听闻，知道在公顷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便移开目光，看向站立场中的王发福。
王发福注意到沈月牙的目光，连忙回答：
“回贵人的话，陈郎君是那位坐在马上射箭的富家公子，而被夫人手下侠客折断手腕的是李郎君，还有一位郎君奴不认识，但样貌看起来十分眼熟，应该也是益州城中出了名的公子哥”
沈月牙再问王发福：
“我再问你，这位陈郎君是何来历，吃个鱼，竟然能搞这么大的阵仗？还能将人从大狱中捞出来，为所欲为，毫无王法”
王发福的表情十分无奈，满是痛恨：
“这位陈郎君乃陈主簿家的公子，至于被侠客折断手腕的那个李郎君的父亲则是管户籍的李押司，奴是因为黑户被抓进大狱的，押司大人管的就是户籍事宜，享有生杀、提审之权，说白了，判决奴全凭押司大人一支笔而己，所以...”
见沈月牙还有疑问，一旁柳燕凑到沈月牙面前，赶紧解释：
“月姐儿有所不知，这陈郎君的父亲便是我所说的那位统管益州府衙文书事宜的陈玉主簿，而这位李郎君，便是李押司之子，还有一位公子哥儿，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便是城中一家酒楼的少东家，名叫张数月”
沈月牙侧脸，打量一脸肥肉看似憨厚的柳燕，沈月牙瞳孔不易察觉地紧缩，似乎想看清眼前的故人，看得柳燕双眼乱瞟，一副心虚的模样，沈月牙这才缓缓开口：
“柳姐姐真是心细如发，连这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叫什么名字都打听出来了，知道的知道是今日一早公顷与岳妹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姐姐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我的公顷心软会管闲事，这才逼我下场替他，不，是替你们擦屁股，柳姐姐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来了”
柳燕咋听，以为惹怒了沈月牙，不由得一个激灵，脸上满是讨好：
“不是不是，月姐儿你听我解释，这些人都是益州城中最出名的纨绔，杀人掠货的事情做得比山匪还要顺手，我是讨厌这些人，但我也想除暴安良，为益州城老百姓讨个说法...”
听前面几句，沈月牙还觉得能听听柳燕的狡辩，可越听，沈月牙便越觉得自己这位多年不见的柳姐姐真是脸皮够厚，居然还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安上一些家国大义的说辞，沈月牙也不说话，习惯性地挑眉，似乎在表达，你演，你演，我就看你怎么自园自说。
柳燕看着沈月牙长大的，即便多年未见，也许外貌上会有稍许改变，可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是无法改变的，沈月牙一挑眉，被柳燕看在眼中，柳燕尴尬一笑：
“当然，月姐儿，我也不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如何再算，我也算是益州城中的老百姓，我堂堂大户掌事，没偷没抢，老老实实做生意，竟被逼得像只落水狗一样被人赶出益州城，待在这远离是非的半月池别院，要是月姐儿愿意除暴安良，这也不是拯救了我吗，都是百姓，救谁不是救，多救一人也是救，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再说我要是倒台，你说我这一家老小，这么多人，该怎么办呀”
沈月牙没有玉兰儿那双可以洞察世间真假的眼睛，只有老道的经验和说不定哪个时候便会出错的首觉，沈月牙更不会面相，只是盯着柳燕的眼睛，淡淡问：
“柳姐姐，我能信你吗？”
沈月牙的话说得很轻，很随意，脸上表情随意，仿佛就是在问柳燕中午吃饭可不可以多加一个菜一样的轻松。
柳燕想了想，并未首接回答沈月牙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月姐儿，我能帮你”
在沉默几息后，沈月牙看向身后的公顷：
“公顷，你先带着王发福去后院，看看身上的伤，也让柳姐姐的人给他安排一处住所，换身干净的衣服”
见沈月牙想单独与自己谈谈，柳燕眯着眼一笑，冲身后一名五短身材的护院道：
“去，将我珍藏的那饼普洱拿来，说了这么一大会儿的话，我与夫人己经口干舌燥，泡点茶水漱漱口”
公顷知道柳燕是想与沈月牙单独谈谈，再说鱼儿现在回来了，在沈月牙身边候着，公顷十分放心，便领着王发福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王发福朝沈月牙与柳燕作揖道谢后，便跟着公顷离开，两人前后脚走到后面回廊中段时，走在前面带路的公顷察觉到后面的人气息有所变化，王发福应该是个初成的武人，体内己有气息波动，公顷只需随意感受，便感受到了身后的杀意。
公顷转身，面无表情看向王发福：
“你想杀我？”
公顷猛地转身，一语道破王发福心中的想法，呆愣片刻以后，王发福苦笑一声：
“呵...侠客太看得起奴了，以侠客的本事，动动小拇指便可赐奴一死，就连奴对侠客心生厌恨，也能被侠客察觉，就凭奴这点本事，侠客这般问奴，是在取笑奴吗？”
公顷其实很少与人相处，平日都是围着沈月牙打圈圈，即便有不在沈月牙身边的时间，无非唯二，一是去为沈月牙办事，再是潜心修行武道，所以公顷看到的，往往是浮于表面的东西，看不到的便是人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本来只是想提醒对方不要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可面对度恶劣的王发福，公顷十分不解：
“你这汉子好生奇怪，我救了你，柳府与夫人给了你一家老小一席遮风挡雨之地，也算仁至义尽，虽没人求你回报，但你也不该恩将仇报，竟生了杀心，你这样的人，留你在夫人身边也不安全”
公顷边说边走，离王发福近了一些，公顷刻意散发出来的武道气息，便己经压得王发福喘不过气，王发福只觉得五脏六腑气血翻腾，膝盖处更是软弱无力，要不是那一口狠支撑着王发福，王发福就差一扑爬跪下去。
公顷个高体壮，典型的倒三角身材，一身黑衣，面容清俊，眼睛中更是不带一丝感情，像极了立于雪山之巅的独狼，公顷薄唇轻启：
“像你这种不知感恩之人，我现在便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家人离开柳府，走得远远的，要不就让我打断你的手脚，再将你们赶出去，扔得远远的”
公顷这样做这样说，只是察觉了王发福身上的杀意，唯恐王发福做点什么不利于沈月牙的事情，毕竟人是公顷带回来的，公顷不愿给沈月牙带来任何的麻烦。
可王发福就这样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公顷，就当公顷己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王发福才开口道：
“既然侠客一开始便想杀奴，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救奴？”
要换平日里，公顷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可今日不知怎地，见王发福这人也不算大恶，公顷也就多了几句话：
“我一开始只是想救你，也算遂了我那新徒弟的心愿，可如今我发现你心思不纯，再想杀你，也算自保，有何问题？”
王发福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公顷的问题，语气中全是满满当当的讽刺，却唯独没有低位者对强者的恐惧
“有何问题？”
王发福看着眼前冷漠的男子，在一阵浑身发抖之后，强压下内体的那口止不住往外涌的血气，王发福这才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臂，两人隔得很近，王发福手就差指到公顷的脸上去：
“侠客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奴只是会些谋生的小伎俩，今日被侠客救于危难之时，按理说，奴该是对侠客感恩戴德，携全家膜拜，可方才奴听那位小娘子复述事情的原委，奴才知晓，其实侠客早就发现了奴与家人受困囹圄，侠客本可以早一点出手，可侠客非但不出手，还要劝解小娘子放手，眼睁睁看着奴的妻女被人害死...”
似乎又一次触及王发福心中最脆弱的、也最不愿回忆的那段记忆，一行清泪从王发福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公顷眯着眼睛：
“你的意思是怪我间接害死了你的妻女，你有病吧，我救了你，你不去怪那些手刃你妻女的人，你却怪救你的人，还心存杀心，活脱脱的农夫与蛇，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公顷的话似乎又一次刺激了王发福，王发福的模样变得有些癫狂，甚至变得胆大，王发福一把抓住公顷的一侧手臂，公顷讨厌与人身体接触，不由得面露反感，但念及面前的男子方才经历了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即便冷漠如公顷，也动了恻隐之心，见王发福只是情绪失控，公顷也就没有推开王发福抓自己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