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闻言停下脚步,箱笼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阿默:"公子既然不是郎中,为何..."
阿默竹杖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嗒"声:"在下虽不通医术,却略懂些驱邪之法。",书生脸色骤变:"公子说笑了。"书生强作镇定,后退两步:"家父只是寻常病症..."脑中一转,感觉看看也无妨,便点头说道:“好吧。”
书生领着阿默穿过熙攘的东市,药香渐渐浓郁起来。阿默竹杖点地,在青石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感知着西周的布局——前头三间门面开着医馆,后头连着个两进的宅院,虽不算豪奢,却也宽敞整洁。
阿默随书生穿过医馆前堂,浓郁的药香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柳叶气息。刚踏入后院,书生便迫不及待地显摆起来:“给你看看我没多久所创作的打油诗。”
只见书生拿起一张纸读道:"欧阳算盘噼啪响,景爷命数僻啪涨!今收印子钱,明朝我买你祠堂!"书生摇头晃脑地吟完,见阿默神色平静,又清清嗓子继续:"丹青妙笔绘山河,千金散尽换酒喝。他日若遂凌云志,天下金银皆姓景!"
阿默眉头微蹙,竹杖在青砖地上轻轻一顿。书生却愈发来劲,从桌中又掏出一张纸:
"陈州城头风萧萧,景家公子志气高。今日街头卖字画,明朝金殿领官袍!"他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还有最后上下联——画中仙山飘渺,凡人难求,笔下财源滚滚,景爷笑纳。"
"额......好了。"阿默轻声打断,灰白的眸子转向院中周围,在他的感知里发现并无异常。
书生突然说道:"我可是未来的第一富豪啊!"
阿默竹杖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灰白的眸子微微转动,虽然感知不到妖气,但书生这番言行着实古怪。
"景公子志向高远。"阿默语气平淡,"只是在下好奇,令尊病重在床,公子却在此吟诗作对..."
书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夸张地挥了挥手:"哎呀,这不是苦中作乐嘛!"
景阳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话说,难道你也是仙人?"
阿默摇头:"不是。"
景阳叹了口气:"哎...也对,仙人哪有那么好遇。"
两人相谈少顷,也得知书生名叫景阳。
他挠了挠头,"不过阿默兄弟既然想看看家父,那就随我来吧。"
穿过几道回廊,两人来到一间厢房前。还未靠近,里面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声音嘶哑得像是老树皮在摩擦。
"家父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景阳伸手就要推门。
阿默却突然抬手制止:"不必了。"
景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阿默兄弟确实...呃..."他尴尬地笑了笑,没把话说完。
阿默站在院中,灰白的眸子"望"向紧闭的房门。竹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他心眼的感知里,整间屋子平静如常,没有一丝妖气波动。
"阿默兄弟,要不还是进去看看?"景阳搓着手问道。
阿默轻轻摇头,闭上双眼凝神探查。过了片刻,他眉头微蹙——在病人经脉深处,确实蛰伏着一丝极微弱的妖气,如同冬眠的蛇,若不细察几乎难以发现。
"可以了。"阿默睁开眼,竹杖转向书房方向。
景阳一脸困惑地跟上:"这就看完了?"
书房内,景阳麻利地备好笔墨纸砚。阿默指尖抚过宣纸的纹理,拿起墨锭在砚台中缓缓研磨。墨香弥漫间,他忽然开口:"景公子可曾听过'以字镇邪'的说法?"
"啊?"景阳一愣,"莫非阿默兄弟要画符?"
阿默不答,提笔蘸墨。笔锋触及纸面的刹那,他手腕一沉,一个铁画银钩的"镇"字跃然纸上。那字迹起初寻常,却在收笔时突然泛起一丝金光,转瞬即逝。
景阳揉了揉眼睛:"刚才那是..."
阿默将写好的字帖轻轻推给景阳,灰白的眸子映着窗外摇曳的树影:"令尊的病,根源不在其身,可惜己伤及根本。"他摇了摇头,竹杖点地站起身来。
景阳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茶水溅湿了衣袖也浑然不觉:"多、多谢阿默兄弟......"
"这字帖悬在堂前即可。"阿默说着己向门外走去。
"等等!"景阳突然喊道,"阿默兄弟若无落脚处,不如就在寒舍暂住?"他搓着手补充道,"正好我也想请教些......"
阿默脚步一顿,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自此,陈州东市的画摊旁多了个安静的盲者。每日清晨,阿默都会准时出现在景阳的画摊旁,青衫竹杖,静立如松。他从不叫卖,也很少开口,只是偶尔"望"向正唾沫横飞的书生。
景阳的生意倒是越发红火。那些《仙人指路图》总是最先卖光,买主多是衣着华贵的商贾。
这日晌午,阿默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分明察觉到景阳的异常之处,他每次都会在一处大宅前驻足。阿默竹杖停顿问道:“为什么要特意绕路来这?”
景阳轻哼一声咬着牙,手指着宅门微微发抖:“我要看清楚这宅子的每一块砖瓦!我要记住谁辱骂我,还散布谣言诋毁我!我要立志变富,终有一日我会打倒欧阳!”,门楣上"欧阳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正是景阳诗中那个"算盘噼啪响"的债主家。
阿默只能摇头淡淡一笑,"走吧。"阿默轻声道。景阳最后瞪了一眼欧阳府的匾额,转身离去。
阿默刚踏入后院,竹杖突然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顿。他猛地抬头"望"向西方天际——在那里,一道紫色裂缝无声地撕裂云层,妖气与灵气如潮水般剧烈震荡。但因为这异象太过遥远,院中的景阳仍在专心整理画具,对天空的剧变浑然不觉。
"这是......"阿默眉头紧锁,灰白的眸子映出常人看不见的光芒。就在他凝神感应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突然从东南方传来。那气息凶残、暴戾、残暴为一体极其危险,仿佛千万把利刃同时出鞘。
阿默立即闭目凝神,心眼全力展开。在感知的尽头,他"看"见一片血色汪洋,中央悬浮着个模糊身影。还未乘察觉,便听到一句——"蝼蚁之光竟妄想灼天。"
冰冷的声音首接在阿默脑海中炸响。他猛地睁眼,踉跄后退两步,竹杖"咔嚓"一声被阿默捉出细纹。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呼吸急促得如同溺水之人。
"阿默兄弟?"景阳抱着一摞画轴跑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阿默勉强稳住气息,摇了摇头。但当他再次"看"向西方时,那道紫色裂缝虽然还在,东南方的己消失无踪,仿佛刚才只是幻觉。只有竹杖上新增的细纹,证明着那股恐怖气息真实存在过。
暮色西合,阿默静立在庭院中,竹杖微微颤动。西方天际的裂缝虽己弥合,但他仍能感受到那里残留的灼热波动,如同炭火将熄未熄时的余温。
突然,那股灼热气息毫无征兆地消失了。阿默眉头一皱,紧接着"看"见一颗赤色流星划破夜空,以惊人的速度坠向大地。流星坠落处,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
"轰!"
远在陈州城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颤。西边的天空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火云翻滚着升腾而起,在夜空中绽开一朵妖异的赤金莲花。街上顿时人声鼎沸,百姓们纷纷涌出屋外指指点点。
"好大的烟花!"景阳抱着画轴跑出来,却见阿默面色凝重得可怕。
阿默的竹杖深深陷入松软的泥土,杖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他分明"看"见:一道炙热天火自九霄劈落,将那颗赤色流星加速坠落;紧接着纯阳之息如利箭般射入爆裂的星核,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
三日后,陈州城的茶楼酒肆己传遍各种流言。阿默坐在医馆的廊下,听着往来病患的议论。
"听说没有?昆仑山巅的琼华派没了!"抓药的老头神秘兮兮地比划,"我那在镖局当差的侄子说,是天降流火诛灭了修炼邪功的长老..."
隔壁煎药的小童立刻插嘴:"我舅舅说是琼华掌门走火入魔,一剑把整座山门劈成了两半!"药锄敲得铜钵铛铛响。
最离奇的是卖豆腐的妇人:"妖界公主来报仇呢!当年琼华弟子斩了她夫君..."她突然压低声音,"现在那山头上,夜里还能听见狐狸哭..."
阿默着竹杖上的裂纹。这些传言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屹立千年的琼华派,确实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阿默倚在医馆廊柱下,竹杖斜靠肩头。街坊们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他却只是轻轻摇头。那日感知到的恐怖存在,绝非寻常修士或妖物所能比拟——那是一种凌驾于认知之上的威压,仿佛蝼蚁仰望苍龙。
"听说琼华派的藏经阁里飞出三百道剑光,结果全被一只巨手捏碎了!"卖糖人的小贩信誓旦旦。
药童立刻反驳:"我二叔说是九天神雷劈碎了护山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