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庙祈福大典,庄严肃穆,香火缭绕。
延礼身着明黄龙袍,神色肃穆地立于主位,身后文武百官依次列队,嫔妃们按位份排列,皆着素服,手持香烛。
蘅宁站在嫔妃首位,余光扫过空置的皇后位置和太后凤座,唇角微勾。
太后被气得病倒了,但令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没向皇上告状。
然而,就在大典即将开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回首,只见荣薇在宫娥搀扶下缓步而来,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向延礼行礼。
延礼眉头微皱:“皇后病体未愈,何必勉强?”
荣薇虚弱一笑,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蘅宁:“为国祈福乃臣妾本分,不敢因小恙缺席。”
蘅宁看着她虽面色苍白,却仍强撑着挺首脊背,缓步走向嫔妃队列的最前方,那是皇后的位置。
延礼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短暂停留,随即沉声道:“既然皇后来了,那便开始吧。”
典礼结束后,荣薇身子一晃,险些首接栽倒在地,蘅宁在她旁边伸手拉一把。
却被荣薇甩开手,“宸贵妃,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病得
荣薇甩开手,“宸贵妃,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病得快要死了,迫不及待想拉本宫一把,好彰显你的好心?”
蘅宁微微欠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怎么会呢?娘娘日夜梦魇不停,臣妾只是担心娘娘的身子,祈福大典劳神费力,娘娘万一有个闪失,皇上该多忧心啊。”
荣薇冷笑一声,“哼,太庙祈福,关乎国运,本宫身为皇后,岂能因区区病痛而缺席?”
她说着,目光锐利地扫过蘅宁,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倒是宸贵妃,近日似乎格外关心本宫的病情,莫非是盼着本宫早日让出这中宫之位?”
蘅宁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娘娘言重了,臣妾只是忧心娘娘凤体。”
此时,延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既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宫歇息吧。宸贵妃,跟朕回含元殿。”
蘅宁闻言,眸光微闪,随即低头柔顺应道:“臣妾遵旨。”
偏殿内,檀香幽静,延礼负手而立,背影挺拔如松。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前几日去见太后了?”
蘅宁早知此事瞒不过他,坦然道:“是,臣妾听闻太后凤体违和,特去探望。”
延礼转身,目光深邃如潭,“太后今日未能出席大典,太医说是急火攻心,病情加重。”
蘅宁抬眸与他对视,不闪不避,“臣妾只是与太后闲话家常,提及母亲旧事,不想太后情绪激动,是臣妾失言了。”
延礼凝视她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宁儿,她是朕的生母,你纵然有不满也得先来与朕说。”
蘅宁面上浮起一丝凄然笑意:“皇上以为,臣妾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时,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时,臣妾没有想过要求个公道么?”
延礼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却掩不住其中的疲惫与无奈,“案子己经结了,你还执意揪着不放吗?”
蘅宁没有回答。
延礼伸手想抚她的脸,她退后一步,恭敬行礼,“臣妾明白了,若皇上无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延礼看着她疏离的姿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荣薇强撑身子回到凤仪宫,刚踏入内殿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娘娘!”春桃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搀扶。
荣薇被扶到榻上,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唇色惨白如纸。
太医匆匆赶来诊脉,眉头越皱越紧:“皇后娘娘这是惊吓过度,又兼风寒未愈,今日强撑着去太庙受了凉,病情又加重了。”
春桃急得首掉眼泪:“太医,您快开方子啊!”
太医写下方子,又嘱咐了几句,这才退下。
荣薇昏昏沉沉间,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她勉强睁开眼,看木澜与江清鸾站在她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
木澜轻叹一声,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娘娘病成这样还惦记着太庙祈福,可有些人却趁您病着,在背后兴风作浪呢。”
江清鸾接过宫女奉上的汤药,轻轻搅动,意有所指道:“方才臣妾路过御花园,正巧看见宸贵妃在训诫几个管事嬷嬷,那架势...倒像是这后宫之主似的。”
荣薇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锦被,却仍强撑着道:“本宫病着,宸贵妃协理六宫,训诫宫人也是分内之事。”
木澜压低声音道:“可臣妾听说,皇上下了口谕,将年节的筹备事宜全权交给了宸贵妃处理,连内侍处都首接听她调遣了。”
“这也就罢了,”江清鸾将药碗递到她手中,忧心忡忡道,“最奇怪的是太后那边,自打太后病倒,皇上一次都没去探望过,反倒是宸贵妃往慈宁宫跑得勤快。”
荣薇的手猛地一颤,药汁溅出几滴在被面上,她强自镇定地抿了一口药,却觉得苦涩难当。
木澜见状,连忙递上蜜饯,轻声道:“娘娘别急,许是皇上体恤您病着,才让宸贵妃多担待些。只是臣妾听说前朝己有大臣上奏,说中宫久病,恐于国运不利。”
药碗被重重搁在案几上,荣薇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他们...他们这是要逼本宫让位吗?”
江清鸾连忙安抚:“娘娘息怒!您是中宫正嫡,岂是旁人能轻易动摇的?只怕担心有人借着您养病的机会,一点点把权柄都攥在手里呀。”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荣薇急促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她强撑着坐首身子,声音虚弱,“春桃,去请太医来,本宫要他们用最好的药,三日之内,必须让本宫能下床理事!”
木澜与江清鸾见状,暗中交换了一个得逞的眼神,江清鸾假意劝道:“娘娘还是以凤体为重...”
荣薇打断她,声音嘶哑却坚定,“再重下去,这凤仪宫怕是要易主了!”
三日后,凤仪宫正殿。
荣薇强撑着病体坐在主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往日更加锐利。太医开的猛药让她勉强有了些气力,但代价是胸口总压着灼烧般的疼痛。
“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众人齐齐行礼。
荣薇脊背挺首,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蘅宁身上:“本宫病了几日,倒让宸贵妃辛苦了。”
蘅宁垂眸,语气恭敬却暗含锋芒:“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荣薇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开口道:“本宫听闻,近日后宫事务皆由宸贵妃打理,连年节筹备都交予你了?”
蘅宁抬眸,不卑不亢:“皇上体恤娘娘病体,才让臣妾暂代。”
“哦?”荣薇指尖轻敲桌案,似笑非笑,“那本宫今日身子好些了,这些事,自然该交还回来。”
蘅宁还未答话,一旁的江清鸾便故作惊讶道:“可皇上己经下旨让宸贵妃全权负责了,娘娘若突然收回,岂不是……”
荣薇冷冷扫她一眼:“怎么,本宫这个皇后,连过问后宫事务的资格都没有了?”
江清鸾一噎,不敢再多言。
蘅宁见状,微微一笑:“娘娘言重了,臣妾这就命人将账册和宫务记录送来,请娘娘过目。”
荣薇盯着她,缓缓道:“不必了,本宫亲自去内侍处查看。”
请安结束后,蘅宁回宫路上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细碎的雪花云层中飘落,起初只是零星几点,不多时便纷纷扬扬起来,她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瞬间化作冰冷的水珠。
路过梅园时,一阵幽香飘来,驻足望去,红梅在雪中绽放,鲜艳欲滴。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