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与大师兄尚在闭关冲击更高境界,宗门上下无人知晓,林晚的化神雷劫竟会如此毫无征兆地提前降临,且来势汹汹。
劫云漆黑如墨,翻滚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万植宗上空,比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任何一次化神雷劫都要来得迅猛,也更加狂暴。
那浓重的墨色几乎要滴出水来,其中隐现的紫电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道劫雷轰然劈落,碗口粗的紫电撕裂长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林晚仓促间祭出的数件护身法宝光芒狂闪,灵气急剧消耗。
师父闭关前特意赐下的“九转琉璃佩”不愧是上品防御灵器,硬生生扛住了第一击,佩身莹光流转,却也黯淡了少许。
林晚心头一紧,尚不及喘息,第二道劫雷接踵而至,比第一道更为粗壮狂暴。
九转琉璃佩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佩身光芒急剧闪烁,其上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咔嚓!”第三道劫雷紧随而至,威力再次攀升。
琉璃佩上的裂纹瞬间扩大,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这件陪伴她多年的护身符彻底崩碎,化作点点莹光消散在空气中,再无半分庇护之力。
平日里精心温养,与她心神相连的本命灵植“青玉藤”,此刻早己不复往日的青翠欲滴,枝叶焦黑蜷曲,了无生机。
它本该是她渡劫的一大助力,此刻却因雷劫的霸道,藤身受损严重,与林晚神魂相连的它,非但无法提供丝毫助力,
每一次雷霆轰击在林晚身上,青玉藤的枯败之苦便会加倍反馈给她的神魂,成了雪上加霜的拖累。
林晚能清晰感觉到青玉藤传递来的绝望与凋零,仿佛它在为无法保护主人而哭泣。
林晚浑身浴血,衣衫早己被鲜血浸透,又被雷火灼烧得破败不堪。
经脉寸断,丹田内的灵力早己在接连不断的雷击下枯竭见底,连一丝一毫都难以凝聚。
神魂如同被置于烈火中炙烤的琉璃,一道道裂痕触目惊心地蔓延,剧痛让她几乎要失去意识,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痛,早己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不仅仅是肉身的苦楚,更是神魂被强行撕扯、碾压的极致剧痛,让她几欲疯狂,视线都开始模糊。
“小师妹!”
“小师妹挺住!”
远方天际,隐约传来几声凄厉嘶哑的呼喊,似是赵乾师兄那素来跳脱的声音此刻也带上了哭腔,还有孙莽师兄沉闷如雷的怒吼。
然而,这些饱含关切的声音刚一出现,便被更为狂暴的雷鸣与罡风无情吞噬,消散无踪。
雷劫的威压隔绝了一切,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林晚想回应,想告诉他们自己尚能坚持,让他们不要过来冒险,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血沫声,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她甚至能尝到自己血液的铁锈味和焦糊味。
视野之中,尽是一片血红与刺目紫电交织的混乱,神识也开始涣散,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连师兄们模糊的身影都渐渐淡去。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试图运转《青木诀》,哪怕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也好,至少能修复一丝伤势。
然而丹田早己是一片死寂,如干涸的池塘,功法运转的路线也被狂暴的雷力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调动。
终于,在令人绝望的等待中,酝酿己久的第九道劫雷,也是传说中威力最强、定生死的一道,终于带着令人窒息的毁灭之力,轰然落下。
那是一道几乎将整个天空都映成白昼的巨大雷柱,目标明确地锁定了她。
她甚至能清晰闻到自己皮肉毛发被灼烧的焦臭,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心中那股“不甘心”的念头强烈地占据了她最后的神思。
她还没有亲手唤醒万植宗那株沉睡了万年的圣树,那株承载着宗门兴衰、她曾无数次在梦中与之沟通的古老生命,它还在等待着她的触碰,等待着她独特的木系灵力去滋养。
师父最想喝的那一坛百花醉,她才刚刚集齐了七百种花瓣,还差三百味才能功成,师父那期待又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她怕是再也看不到了,也无法亲手奉上那杯承载她心意的酒。
宗门的养育之恩,那些严厉教导中深藏的关怀,同门之间吵吵闹闹却真挚的情谊,她还未能一一回报,这份亏欠感沉甸甸的。
还有……大师兄。
这个名字在即将崩散的神魂中刻得那样深。她还没有机会告诉他,那些深藏心底,盘桓了多少个日夜,辗转反侧也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
他眉宇间那份特有的清冷,和偶尔对她展露的温柔,此刻在脑海中交替闪现,异常清晰。
若是早知今日,她会不会勇敢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悔意,与不甘交织,成了最后的执念,在消散的边缘顽抗。
雷光吞噬一切。
神魂,终于在无尽的雷光中彻底崩碎,化作亿万光点。
极致的痛楚在一瞬间攀升至顶点,然后,迅速消退。
紧随而至的,是无边无际的死寂与虚无。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触感,甚至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她坠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与空无之中,一切都归于原始。
她的存在感被一点点剥离,意识变得微弱,即将熄灭。
只是,就在那亿万破碎的神魂光点彻底消散,归于虚无之际,在其核心曾经存在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顽固地存留下来。
那是一点微不可察的绿意,小到几乎不存在,却异常倔强。
它不屈,不灭,在绝对的毁灭与死寂中,悄然凝聚。
这抹绿意,带着她植物系异能最本源的气息,也承载着她求生的意志,以及那份未能说出口的深情与诸多未了的心愿。
它没有散发可见的光芒,却比任何事物都更坚韧,在无尽的黑暗中,它安静地蛰伏着,等待着一个未知的可能。
这抹绿意微微搏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向死而生的渴望,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深处、在绝境中也要寻求延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