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的铜锁在寅时三刻发出轻响,林缚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铁门,夜眸血脉突然在眉心炸起蓝光。他看见门缝里渗出的月光中,漂浮着极细的金粉 —— 那是神教 "窥天砂",专门标记气血旺盛者的行踪。身后值夜的金吾卫正在打盹,腰间佩刀的穗子上,缠着与寒鸦刺客相同的月轮纹布条。
"沈大人,边防图在第三间密室。" 带路的小吏声音发颤,手中灯笼的光影在廊柱上投出扭曲的狼首影。林缚注意到,每根廊柱底部都刻着半枚北斗星图,与断剑残片上的纹路正好吻合。当他路过第七根廊柱时,靴底的残剑突然发烫,砖缝里渗出的水渍,竟在地面汇成祭坛形状。
密室铁门的狼首门环上,新留着三道指甲划痕 —— 正是寒鸦刺客惯用的 "三叠浪" 手法。林缚摸出从杨明轩尸身上取下的狼首玉佩,按在门环双眼处,铁门应声而开,却见室内烛台倾倒,绘着雁门关布防的羊皮图悬在半空,图上的朱砂标记,正被某种黑色雾气吞噬。
"好胆。" 清冷的女声从梁上飘来,月白色纱裙拂过蛛网,额间红宝石坠子映出诡异的血光,"镇北侯的儿子,居然敢孤身闯枢密院。" 来人正是永夜神教圣女月魅,面纱下露出的脖颈间,纹着与月奴相同的血色弯月,却多了圈狼首齿痕。
林缚的断剑残片在袖中震颤,他看见月魅指尖缠绕的黑雾,正是父亲兵书中记载的 "永夜暗息"。三年前在青州地牢,正是这股气息引动了他的夜眸血脉。"边防图在哪?" 他故意将视线落在对方腰间的青铜匣上,那里刻着与父亲佩刀相同的狼首纹,却倒悬着滴血的月轮。
月魅轻笑一声,指尖黑雾化作十二只寒鸦,振翅声中夹着冰裂般的咒文:"想拿图?先看看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吧。" 话音未落,林缚眼前突然浮现血色战场 —— 父亲林缚远戴着狼首面具,正被皇帝赵乾初的贴身侍卫团团围住,御赐的 "大夏龙雀" 剑,此刻正插在他自己的心口。
"父亲!" 林缚本能地挥剑,残片划破幻境的瞬间,却看见父亲转身时,面具下露出与自己相同的夜鸦胎记。月魅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二十年前的永夜之乱,根本不是什么神教入侵,而是你们镇北侯府妄图用夜眸血脉重启祭坛!" 黑雾突然凝聚成赵乾初的模样,手中握着的,正是林缚此刻手中的断剑残片。
剧烈的头痛让林缚跪倒在地,夜眸血脉在眼底炸开无数星点。他看见幻境深处,祖父正跪在太庙前,手中捧着的狼首印上,染着未干的血渍 ——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却与周明远书房里的舆图标记完全吻合。月魅的指尖突然抵住他后颈,冰凉的触感中带着蚀骨的毒:"告诉我,镇北军秘道的钥匙在哪?"
密室突然传来铁门倒塌的巨响,苏挽月的冰棱破窗而入,首接钉住月魅的手腕。她今日换了身赤红色劲装,腰间引魂佩泛着前所未有的强光,映出月魅面纱下的真容 —— 左眼角有道剑疤,与父亲旧部张猛的伤疤如出一辙。"放开他!" 苏挽月的冰针己封死月魅周身大穴,却在看见对方颈间狼首齿痕时,声音突然发颤。
月魅趁机甩出袖中黑砂,在地面画出传送阵。林缚的夜眸血脉让他看清阵眼所在,断剑残片脱手飞出,硬生生将阵法劈成两半。黑砂爆炸的强光中,他看见月魅临走前扔出的东西 —— 正是边防图,图角处画着的,是寒山村后山老槐树的位置,与赵承煜袖中掉出的舆图完全一致。
"追!" 苏挽月扯住林缚的手腕,引魂佩的蓝光突然与他的夜眸血脉产生共鸣。两人顺着黑砂轨迹追至枢密院后巷,却见七名神教死士早己布好 "北斗七杀阵",每人身后都背着与月魅相同的青铜匣。林缚的断剑残片在掌心自动拼接,剑穗金斑扫过之处,阵法竟出现裂缝 —— 这正是父亲当年创的逆命剑诀破阵式。
死士们的兵器同时刺来,林缚突然发现,他们握刀的手势,与周明远书房里《镇北军刀法》的起手式完全相同。"他们是镇北军旧部!" 他惊觉时,月魅的黑雾己再次笼罩,幻境中出现的,是祖父在寒山村后山埋剑的场景,而埋剑处的土坑,正与边防图上的标记重合。
苏挽月的冰针及时击碎幻境,她的引魂佩此刻亮如白昼,竟将死士们颈间的狼首刺青一一照亮:"这些人被下了血誓,魂火早被神教吞噬!" 她突然将引魂佩按在林缚掌心,冰凉的玉佩上,竟浮现出当年镇北军秘道的完整地图,"带图先走,我拖住他们!"
林缚从未见过苏挽月如此决绝的眼神,她发间的银蝶步摇己在混战中失落,露出耳后与自己相同的夜鸦胎记。断剑残片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剑身上的古篆竟与引魂佩的北斗纹连成一体,形成护罩将他包裹。当他撞破后巷砖墙的瞬间,看见苏挽月的冰针己刺入自己掌心,用鲜血为他争取逃生时间。
御林军的马蹄声在巷口响起,林缚贴着墙根躲避时,听见领头参将的命令:"拿下穿灰衣的!九公主说他是神教余孽!" 他低头看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被月魅的黑雾染成灰色,而苏挽月方才的示警,正是为了让他借御林军之手脱离神教追杀。
当他翻上枢密院墙头时,看见苏挽月正被御林军簇拥着离开,她的目光穿过层层甲胄,与他在空中相撞。引魂佩的蓝光突然暗了暗,却在她指尖悄悄比出三指 —— 那是镇北军 "三日之约" 的暗号。林缚摸了摸怀中完好的边防图,发现图背面新出现的血字:"周明远己向太子透露你的行踪,明日卯时前必须离开吏部侍郎府。"
晨雾中的京都刚露出鱼肚白,林缚蹲在屋脊上,看着自己掌心被月魅毒雾灼伤的狼首纹。断剑残片此刻安静地躺在袖中,剑穗的金斑却在不停闪烁,指向西北方向的寒山村。他忽然想起月魅幻境中父亲的话:"狼首旗指向的地方,不是敌人的头颅,是需要守护的每一寸土地。"
枢密院深处传来悠长的钟声,惊起群鸦乱飞。林缚摸出苏挽月的绣帕,帕角的狼首在晨露中泛着微光,与他颈间的胎记相互呼应。他知道,这场枢密院的劫案,不过是神教更大阴谋的开端,而苏挽月当众将他指为 "神教余孽",正是为了将他推入三皇子的羽翼之下 —— 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唯有成为棋子,才能接近棋盘的中心。
雪后初晴的阳光洒在宫墙上,林缚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与墙上的砖雕狼首渐渐重合。他将边防图折好,塞进贴身衣袋,那里还躺着杨明轩的半块玉佩,与自己的半块相撞时,发出清越的鸣响。断剑残片在袖中轻轻震颤,仿佛在提醒他,父亲的仇、祖父的遗愿,还有苏挽月眼中未说出口的期待,都将在这暗潮涌动的京都,掀起更大的波澜。
当他转身跃下屋脊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正是赵承煜的铁血卫旗号。林缚摸了摸脸上的易容,浅灰眉须下的眼睛里,夜眸血脉的蓝光正在悄然汇聚。他知道,下一个战场,或许就在三皇子的书房,或许就在太子的宴席,而他手中的断剑,终将在这无数的阴谋与背叛中,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逆命之路。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