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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圈？
吃饭？
顾念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问号。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妈妈。
仿佛想从她那张绝美却冰冷的面容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夜染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万年寒渊，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
角落里的王婶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再也顾不上伪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顾念护在身后，声音发颤地哀求道。
“太太！太太您别吓唬小少爷！他才西岁，身体弱，怎么可能跑一百圈！会……会出人命的啊！”
夜染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王婶，那眼神犹如神明俯瞰蝼蚁，带着一种天生的漠然与威压。
“本尊行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凡人来插嘴？”
仅仅一句话，一个眼神，王婶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后面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死死地抱着顾念，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夜染没有再理会惊恐的王婶，她的视线重新落在了那个被护在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小不点身上。
“凡人之躯，不过是承载神魂的皮囊，亦是束缚潜能的牢笼。”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古老的、仿佛在阐述天地至理的韵味。
“想要超凡脱俗，第一步，便是打破这牢笼。”
“痛苦是最好的锤炼，汗水是最佳的洗礼。”
“连这点苦楚都承受不了，谈何逆天改命？”
这一番话，顾念听得云里雾里，王婶更是听得心惊肉跳。
这太太……今天不仅行为古怪，连说的话都像是从戏文里跑出来的。
她该不会是因为先生要和她离婚……疯了吧？
“你，是想一辈子当个任人拿捏的废物，还是想成为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
夜染无视了王婶的恐惧，继续对顾念循循善诱。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魔界淬炼新血时，魔君们最常说的训诫。
在她的世界里，这是至高无上的法则，是强者对弱者的指引与恩赐。
顾念不懂什么叫“主宰命运”，他只听懂了“废物”两个字。
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妈妈在发脾气的时候，总是这样骂他。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废物！”
废物……
他不想当废物。
他想让妈妈喜欢自己。
也许……也许妈妈说的是对的？
只要他跑了，他就不再是废物了，妈妈就会像别的妈妈一样，对他笑，抱抱他了？
一个荒唐又固执的念头，在一个西岁孩子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从王婶的怀里挣脱出来，小小的身子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迎上夜染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小声却坚定地说道：“我……我跑。”
王婶大惊失色：“小少爷！”
夜染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了一丝弧度。
孺子可教。
“去吧。”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像帝王下达了赦令。
顾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开他那双小短腿，绕着巨大的客厅，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修炼”。
别墅的客厅很大，绕一圈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西岁的孩子而言，却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他跑得很慢，姿势也笨拙得可笑。
小小的身子一颠一颠，呼吸很快就变得粗重起来。
一圈。
两圈。
汗水开始从他的额头渗出，打湿了柔软的额发。
三圈。
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虚浮，的小脸蛋涨得通红。
夜染就那么站在原地，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
她的眼神锐利，仔细观察着顾念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抬腿，每一次心跳的频率变化。
在她眼中，这己经不是一个孩子在跑步，而是一块璞玉正在接受最原始的打磨。
她要看的，是这块璞玉的韧性。
跑到第五圈的时候，顾念的腿一软，脚下被地毯的边缘绊了一下，整个人“啪”地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小少爷！”王婶的心都碎了，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
“站住。”夜染头也没回，冰冷的声音让王婶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顾念趴在地上，膝盖和手掌火辣辣地疼，委屈的泪水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哭，想像以前一样，放声大哭，首到有人来抱他，哄他。
可他偷偷抬眼看去，妈妈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要上前的意思。
“哭泣，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强者之路，从不因跌倒而终止。”
夜染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柄冰冷的锤子，敲打在顾念幼小的心上。
“站起来，继续。或者，就躺在那里，做一辈子废物。”
顾念的身体一颤。
废物……
他不要做废物。
他咬着牙，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然后用那双摔得通红的小手，撑着冰凉的地板，一点一点，颤颤巍巍地，重新站了起来。
没有哭。
他忍住了。
夜染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
这心性，倒还算过得去。
顾念没有停歇，甚至没有去揉一揉摔疼的膝盖，只是深呼吸了一下，便又一次迈开了脚步。
他的速度更慢了，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摔倒。
但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和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倔强。
王婶捂着嘴，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不敢违抗那个恶毒的女人。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先生快点过来，救救可怜的小少爷。
第六圈……
第七圈……
当顾念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跑到第十圈的时候，夜染终于开口了。
“停。”
一个字，仿佛天籁之音。
顾念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瞬间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夜染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顾念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眼中满是疲惫和畏惧。
夜染却伸出两根白皙纤长的手指，精准地搭在了他颈侧的动脉上。
指尖传来男孩微弱却急速的脉搏跳动，感受着他体内气血的奔涌和经脉的微弱扩张。
片刻后，她收回手，语气平淡地给出了评价：“气血浮躁，根基虚浮，勉强尚可。”
说完，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王婶，“去，准备早饭。”
王婶紧绷的心弦松了松，立马跑向厨房。
很快，王婶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一盘烤得金黄的吐司面包，还有一个煎得爱心形状的鸡蛋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
“小少爷，快……快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顾念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夜染看着那盘凡俗的吃食，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此等浊物，只会淤塞经脉，于修行无益。”她冷冷道。
王婶的动作一僵，脸上写满了不解：“太……太太，这是……这是营养早餐啊。”
“哼，凡人的愚见。”夜染嗤笑一声，随即对王婶命令道，“去，取一碗清水，三粒生米即可。”
王婶彻底懵了。
清水？生米？
这是给人吃的吗？这是在喂鸟雀吗？
“太太，小少爷他累坏了，早饭也没吃，需要补充能量，只喝清水吃生米……会把胃弄坏的！”王婶鼓起勇气，再次劝谏。
“本尊说的话，你听不懂？”夜染的眼神骤然变冷。
王婶被那眼神一扫，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言，只能满心悲愤地转身，去准备那份离谱到极点的“早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