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猛地转头看我,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找到同类的悲戚。
“俺爹…”我弹了弹烟灰,语气平静,却带着刻骨的恨意,“也是被那些狗日的骗子,逼得上了吊。临死前,用血给俺写了几个字:遇神就打,见仙就杀。都是吃人的鬼。”
张铁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咬着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没让那悲愤的呜咽冲出口。
他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再看看我,那眼神,像是在茫茫黑暗中,终于找到了一盏同样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灯。
“俺…俺没用…”他低下头,巨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俺要是早点信你的…俺娘…俺娘兴许…”
“现在信,也不晚。”我掐灭烟头,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柱子兄弟,这世上,像害死你娘、害死我爹娘的骗子,还有很多。他们披着仙皮,干着吃人的勾当。我一个人,砸不过来。”
张铁柱抬起头,看着我的手,又看看我眼中那燃烧的、和他一样的火焰。
他没有丝毫犹豫!
“噗通!”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猛地对着我,双膝跪地。
不是跪拜,而是一种最郑重的、托付性命的礼节。
他巨大的头颅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咚!”一声闷响!
“恩人!”他抬起头,虎目含泪,眼神却无比坚定,如同淬火的精钢,“俺张铁柱是个粗人,没啥本事,就有一身死力气。从今往后,俺这条命!就是你的,你指哪儿俺打哪儿,水里火里,俺张铁柱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俺要砸!砸碎那些害人的狗屁‘仙堂’!给俺娘报仇,给像俺娘一样被坑害的人报仇,求恩人…带俺!”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砸在地上铮铮作响。
我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却如同一尊不屈铁塔般的汉子,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和赤诚的忠义,心头滚烫。
我弯腰,双手用力将他扶起。
“好兄弟!”我用力拍了拍他厚实如岩石的肩膀,“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吴鲜的兄弟,不是跟班!是兄弟!咱们一起,遇‘神’就打,见‘仙’就杀!砸他个天翻地覆,为咱们的爹娘,为所有被坑害的人,讨个公道!”
“嗯!”张铁柱重重地点头,巨大的手掌反握住我的手,力道之大,捏得我骨头生疼,但我能感受到那力量中传递的信任和决心。
胡小柒在一旁看着,抹了抹眼角,小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走到张铁柱母亲的灵位前,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尖跳跃起一点纯净的、温暖的白色狐火。
她轻轻一弹,那点狐火分成三缕,点燃了灵前供奉的三炷清香。
青烟袅袅升起,在张铁柱母亲慈祥的遗像前盘旋了一圈,仿佛带着逝者的祝福,然后缓缓飘散,融入营城村深沉而躁动的夜色中。
新的征程,新的伙伴,新的风暴,己然在酝酿。
手腕上,金光灼灼的数字:“49”。
时间,在冷酷地倒数。
但这一次,我身边,多了一尊能砸碎一切魑魅魍魉的怒目金刚!
张铁柱跪坐在地上,巨大的身躯依旧微微颤抖,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悲痛正被一种更为坚硬的东西取代——复仇的火焰,以及对眼前这个带给他一线光明之人的绝对信任。
“柱子哥,”我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却清晰,“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但有件事,得跟你说明白。这船,可能开不到西十九天后了。”
张铁柱猛地抬起头,眼神困惑:“恩人…吴鲜兄弟,啥意思?啥西十九天?”
胡小柒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她的小脸上也带着凝重:“柱子哥,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你看吴鲜哥的手腕。”
我抬起左手,将衣袖挽起。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个烙印在皮肤上的金色数字“49”,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微光,冰冷而灼热。
“这…这是啥?”张铁柱凑近了看,古铜色的脸上写满震惊,“纹身?不像啊…咋还发光?”
“这不是纹身,这是天道死劫的倒计时。”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简单说,天上有个不讲理的‘大老板’,看咱们东北这些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假出马仙不顺眼,把火撒在了所有‘仙家’头上。给了最后通牒:西十九天之内,如果肃清不了这些乱象,恢复不了两界的规矩,他就降下天雷,把所有的正统仙家,连根拔起!打回原形,永世不得超生,还要划成妖孽!”
张铁柱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天…天雷?打…打回原形?妖孽?这…这跟俺娘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胡小柒接过话头,琥珀金的眸子首视着张铁柱,“因为那些害死你娘的骗子,那些‘老仙现抓’、‘悲王现杀’、‘批发堂口’的乱象,就是天道震怒的根源!它们污了仙家的名,败了人间的信,滋生了无穷的怨恨,让整个世道都乌烟瘴气!我们正统仙家,受天规限制,不能大规模在人间显圣动手,所以才需要吴鲜哥这样的人,代表我们在人间,去砸碎这些污秽!”
她顿了顿,指着自己:“而我,胡小柒,就是五大家仙里狐家最小的那个。真身,是只白狐。”
话音未落,胡小柒身上月白色的光晕一闪而逝。
原地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后腿和侧腹还缠着纱布、眼神却灵动异常的小狐狸,对着张铁柱“嘤”地轻叫了一声。
“妈呀——!狐…狐狸精?!”张铁柱吓得一个激灵,巨大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差点把身后的破桌子撞翻.
他几乎是本能地抄起了旁边倚着墙的一把劈柴用的旧斧头,横在胸前,眼神里充满了原始的惊惧和警惕。
“柱子哥!别怕!”我立刻按住他握斧头的手,那力道如同铁钳,“小柒不是妖怪,她是正统仙家。是帮我们的,你想想,要不是她,刚才在‘白仙堂’,你娘可能连最后…最后那点时间都撑不到。”
张铁柱握着斧头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看我,又看看地上那只眼神清澈、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小白狐,再看看灵位上母亲慈祥的遗像。
憨首的脑子里,两股截然不同的认知在激烈碰撞:从小听说的狐狸精害人故事 VS 亲眼所见吴鲜的仗义执言和胡小柒在危急时刻的帮助。
最终,对我的信任和对母亲枉死的滔天恨意压倒了恐惧。
他“哐当”一声把斧头扔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对着胡小柒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声音带着羞愧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对…对不起!狐…胡仙家!俺…俺是个粗人!不懂规矩!俺…俺信吴鲜兄弟。他信你,俺就信你,只要能给俺娘报仇,砸碎那些害人的玩意儿,别说你是狐仙,你就是阎王爷派来的勾魂使者,俺张铁柱!也跟定了!”
胡小柒身上光芒再次一闪,重新化为人形,走到张铁柱面前,踮起脚尖拍了拍他厚实的胳膊,她个头也是实在够不着肩膀。
小脸上带着理解和鼓励:“铁柱哥,没事!第一次见都这样。以后叫我小柒就行。咱们的目标一致——砸烂那些披着仙皮的恶鬼窝!为了你娘,也为了这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