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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雪山的路，漫长而颠簸。陈默租了一辆空间较大的SUV，后排放倒铺上厚厚的垫子，就成了林晚晴的“床”。陈念依偎在妈妈身边，小脸贴着车窗，兴奋地看着外面逐渐变得荒凉壮阔的景色，皑皑白雪覆盖的群山在天际线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陈默成了最“称职”的司机和护工。他车开得极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观景台停下。他会小心翼翼地将林晚晴从车里抱出来，用厚实的羽绒服将她裹紧，安置在轮椅上，推到视野最好的位置。凛冽清新的空气带着雪粒的寒意扑面而来，远处连绵的雪峰在纯净的蓝天下闪耀着圣洁而冰冷的光芒。
“看，念念，那就是雪山。”陈默的声音在林晚晴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近乎温存的语调。他弯下腰，指着远方的峰峦，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林晚晴轮椅的扶手上，手指甚至轻轻覆盖在她裹着厚厚毯子、无知无觉的膝盖上。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温热，却让她颈后的汗毛微微竖起。
“妈妈，雪山好高好白啊！”陈念仰着小脸，眼睛里盛满了惊叹和纯粹的快乐。
林晚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女儿，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陈默此刻的“温柔”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覆盖在冰冷的底色上，虚假得令人心慌。她无法忘记家中那冰冷的控制，那双在暗夜里精确称量毒药的手。然而，当晨曦初露，陈默真的将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艰难地攀上旅馆后方的小山丘，只为让她看到那轮红日如何从连绵雪峰间磅礴跃出时，当夜晚篝火旁，他抱着陈念，用刻意低沉的嗓音讲述着他们年轻时如何在简陋帐篷里冻得发抖、互相依偎取暖的“趣事”时……那被绝望冰封的心湖，依旧被这虚幻的“深情”凿开了一丝微小的裂缝。阳光洒满雪原，金红一片，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陈念纯真的笑脸，也映照着陈默侧脸上那刻意营造的、近乎虔诚的温柔。有那么一瞬间，林晚晴几乎要沉溺在这虚假的温馨里，说服自己噩梦己经过去。
她悄悄拿出了那台张浩哲很久以前送的、小巧的卡片相机。镜头对准了依偎在陈默怀里的陈念，对准了远处壮丽的雪峰，也几次状似无意地对准了陈默。当他背着她看日出时，当他低头给陈念整理围巾时，那相机小小的取景框仿佛成了她窥探他真实内心的唯一窗口。每一次按下快门，细微的“咔嚓”声都像是在她紧绷的心弦上拨动了一下。
更深的恐惧驱使她做了另一件事。在出发前收拾行李的某个瞬间，她鬼使神差地将一支用于采访记录、从未用过的微型录音笔塞进了贴身衣物的夹层里。此刻，在旅馆房间，趁着陈默带陈念去餐厅吃晚饭的短暂空隙，她艰难地摸索着，将那支冰冷的、金属外壳的录音笔取了出来。指尖颤抖着，按下了那个小小的红色录音键。幽微的指示灯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如同她心底最后一丝无法熄灭的警觉和不甘。她将它小心地藏回贴身处，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这微弱的红光，是她在这片虚假的温馨雪国里，为自己保留的唯一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