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加班像一个拙劣的借口。陈默胸腔里堵着一团冰冷的、不断发酵的疑云,那晚陌生的香水味像毒藤缠绕着他的神经。这天,他提前结束了手头那份令人作呕的报表,带着一身机房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电子元件散热的气息,回到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家。
楼道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沉重的脚步声。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推开家门,一种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外卖的油腻,不是灰尘的沉闷,而是一种……清冽、昂贵、带着侵略性的木质香调,如同冰冷的蛇信,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客厅昏暗,通往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水流冲刷的声音——是林晚晴在洗澡。
陈默的心沉到了冰点。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双眼瞬间布满猩红的血丝,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他两步冲到卧室门前,猛地推开!
眼前的景象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张浩哲,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正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袖口的水晶袖扣。他昂贵的羊绒外套随意搭在林晚晴那边的椅背上,一条考究的皮带搭在床尾,一切都昭示着刚刚结束的混乱与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甜腻与那股刺鼻的香水味。
“张!浩!哲!”陈默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他像一颗炮弹般冲过去,拳头带着积压了半生的屈辱和愤怒,狠狠砸向那张英俊却令人作呕的脸。
张浩哲显然没料到陈默会突然回来,仓促间侧身躲避,但陈默的拳头还是擦着他的颧骨而过,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红痕。剧痛和羞辱激怒了张浩哲,他眼底的温和假面瞬间碎裂,露出阴鸷的底色。他反手格开陈默再次挥来的拳头,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昂贵的衬衫在撕扯中发出裂帛声,沉闷的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惊心。
“陈默!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林晚晴裹着浴巾,湿漉漉地冲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和羞耻让她浑身发冷。
两个男人像红了眼的野兽,根本听不见她的哀求。陈默被张浩哲一记凶狠的肘击撞在胸口,踉跄后退,撞在梳妆台上。台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陈默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浩哲,又猛地转向林晚晴,那眼神里的痛苦、憎恨和难以置信,像无数把冰锥刺穿了林晚晴的心脏。
“贱人!”陈默嘶吼着,再次不顾一切地扑向张浩哲。
混乱中,林晚晴的视线扫过梳妆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笨重的玻璃花瓶,是他们结婚时在夜市地摊买的廉价货,插着早己枯萎的塑料花。巨大的恐惧和对陈默失控暴力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抓起那个冰冷沉重的花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默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如同西瓜碎裂。时间仿佛静止了。
陈默前冲的动作猛地顿住,身体晃了晃。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林晚晴。殷红的鲜血,像一条蜿蜒的小蛇,迅速从他浓密的黑发间渗出,流过他惊愕、痛苦、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空洞的侧脸,滴落在他洗得发白的旧T恤领口上,晕开刺目的红。
林晚晴的手还僵在半空,握着那个沾血的瓶口,玻璃的冰冷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她看着陈默额角淌下的血,看着他眼中那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心碎,巨大的恐惧和悔恨瞬间将她吞噬。花瓶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张浩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他看了一眼满头是血、眼神死寂的陈默,又看了一眼摇摇欲坠、如同惊弓之鸟的林晚晴,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猎食者的冷酷在眼底闪过。他迅速抓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机,毫不犹豫地冲向门口,甚至没有再看林晚晴一眼,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房间。只有陈默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嗒…嗒…”声。他抬手,抹了一把流到眉骨的血,指尖一片黏腻猩红。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又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晚晴。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咆哮,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万念俱灰的冰冷。
“离婚吧。”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雪来临前凝固的空气,“明天,就去办手续。念念……归我。”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林晚晴的心上,凿穿了她最后一丝侥幸。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