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陈默!求求你!不要!”林晚晴像是被那冰冷的三个字抽走了所有筋骨,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碎裂的玻璃渣刺破了她的膝盖,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顾不得狼狈,伸出颤抖的手,死死抓住陈默沾血的裤脚,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汹涌决堤。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该死!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她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是念念!念念不能没有妈妈!她才六岁啊!她不能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长大!求求你,看在念念的份上……别离婚!至少……至少等她再大一点,懂事一点……”她泣不成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绝望而剧烈颤抖,“我保证!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了!我会改!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求你了陈默……为了念念……”
陈默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石像。额角的血还在缓缓渗出,蜿蜒而下,与他苍白如纸的脸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林晚晴的哭求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进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屈辱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是被背叛的丈夫,他的尊严被妻子和另一个男人踩在脚下碾得粉碎!他恨不得立刻撕碎眼前这个女人,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可是……念念。
女儿那张天真无邪、带着怯生生依恋的小脸,清晰地浮现在他死寂的脑海中。他想起她第一次学走路,摇摇晃晃扑进他怀里;想起她生病发烧,小脸烧得通红,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不放;想起家长会上她躲在林晚晴身后,渴望又害怕的眼神……她那么小,那么脆弱。一个没有妈妈的家?一个被同学指指点点的童年?陈默的心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一半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和屈辱,一半是冰冷刺骨的、属于父亲的责任和痛楚。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的啜泣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最终,陈默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暴戾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死水般的疲惫覆盖。
“……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收拾东西。搬家。”
林晚晴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
“念念放学之前,搬走。离开这里。”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在宣读判决,“暂时……为了念念。但林晚晴,你记住,从今天起,在这个家里,你只是念念的妈妈。”他俯视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荒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了。”
搬家仓促而狼狈。陈默沉默地打包着必需品,动作机械,对林晚晴的存在视若无睹。林晚晴则像惊弓之鸟,动作慌乱,泪水几乎没有干过。当她从衣柜最底层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纸箱时,动作顿住了。
纸箱里,静静躺着他们早己褪色的婚纱照。照片上的陈默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笑容腼腆却带着光;林晚晴穿着租来的、缀着亮片的白色婚纱,依偎在他身边,眼里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清澈得如同雪山融化的溪水。照片下面,压着几张泛黄的风景照——巍峨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银光,年轻的他们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在雪地里互相搀扶,笑得没心没肺,对着镜头比着傻气的剪刀手。那是他们刚毕业时最穷也最快乐的日子,用攒了很久的钱去爬雪山,在凛冽的寒风中,陈默笨拙地把一枚廉价的银戒指套在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上,说:“晚晴,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回忆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刺穿了林晚晴的心脏。她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容明媚、眼神清澈的自己,再看看镜子里此刻苍白憔悴、满眼绝望的女人,巨大的悔恨和痛苦让她几乎窒息。她颤抖着手,想把照片藏起来,一张雪山照却飘落在地。
陈念背着她的小书包,抱着那只旧兔子玩偶,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着混乱的房间和地上散落的照片,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妈妈?”她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为什么要把爸爸的照片收起来?我们还会回来吗?”她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惶恐,像羽毛轻轻拂过林晚晴和陈默心头最深的伤口。
陈默收拾的动作僵了一下,没有回头。林晚晴慌忙抹掉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蹲下身抱住女儿:“念念乖,我们要搬去一个新家……一个更大、更好的地方。”她把地上的雪山照片胡乱塞进箱子深处,连同那些不堪回首的甜蜜过往,一同封存。旧兔子玩偶被陈念抱得更紧了,玩偶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