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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烛光将密奏上的字迹染成昏黄，乾隆捏着金锁的手指微微发颤。小燕子仰头递黄瓜时灿烂的笑容，与记忆中夏雨荷倚在大明湖畔的模样重叠，恍惚间竟让他生出几分错觉。首到顺天府尹呈递的卷宗里，白纸黑字写着"方之航遗孤"，才惊觉眼前倔强的乞儿，与二十年前那段情缘并无瓜葛。
"原来只是眉眼相似。"乾隆将金锁重重掷在案上，玉坠与紫檀木相撞发出清响。和珅眼疾手快捡起金锁，余光瞥见圣上眉间拧成的川字纹："皇上，那方家毕竟是逆案......"话未说完，纪晓岚己冷笑打断："和大人莫不是忘了？当年所谓'逆诗'，分明是有心人篡改！"
争论声中，乾隆望着窗外初升的满月，思绪却飘向济南。前日快马送来的密报里，夏雨荷确实育有一女，取名紫薇。如今十六岁的姑娘在曲阜夫子庙伴读，每日捧着书卷的模样，倒与她母亲当年如出一辙。想到雨荷独自抚养女儿的艰辛，想到那女子在信中"今生无悔，唯愿君安"的字句，他突然起身推开窗，任夜风卷起案头的奏折。
三日后，一队打着"采办贡品"旗号的马车悄然南下。乾隆坐在车厢内，反复着雨荷临别所赠的湘妃竹扇，扇骨上"山有木兮木有枝"的字迹己被岁月晕染。当马车驶入济南城，青石板路的颠簸都变得格外清晰，二十年前的记忆随着车轮声纷至沓来——湖畔的初遇，雨荷发间的茉莉香，还有她红着脸将绣帕塞进他掌心的模样。
寻到紫薇时，姑娘正在夫子庙整理书卷。鹅黄襦裙配着月白披帛，低头写字的侧影与雨荷年轻时别无二致。"民女紫薇，见过大人。"她行礼时腕间银镯轻响，那是雨荷临终前变卖嫁妆换来的唯一遗物。乾隆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白玉簪，喉间泛起苦涩——这孩子眉眼间皆是母亲的温婉，却独独没有半点皇家的骄矜。
回宫那日，乾隆下了两道旨意。一道命礼部筹备，择吉日将夏雨荷母女接入宫中；另一道则暗中安排，为小燕子的小院添置农具、修缮房屋。御花园里新开辟的菜畦种满了山货种子，御膳房的菜单上多了野菜团子的名目，就连内务府的采买清单里，也多了城郊顺和号的山货份额。
小燕子依旧每日带着伙伴们进山采菇，却发现竹篮里的山货总能卖出更好的价钱。紫薇则在宫人教习下学习宫廷礼仪，偶尔在御花园散步时，会望着墙角新开的野菊花出神——那簇小花让她想起曲阜的旧居，也想起曾在梦里见过的，在街头卖字画的瘦弱身影。
宫墙内外，两朵本无关联的花朵，在命运的悄然安排下，各自绽放着不同的光彩。而深居九重的帝王，每日批阅奏折之余，总要对着两份截然不同的卷宗出神：一份记录着罪臣遗孤的求生之路，一份书写着民间孤女的坎坷成长。当暮色漫过紫禁城的飞檐，他轻抚着案头并排放置的金锁与银镯，终于明白所谓牵挂，原是这世间最难以斩断的丝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