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廷破茧

第10章 第10章暗账显真形,典史反遭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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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燕廷破茧
作者:
零零零零郭
本章字数:
8604
更新时间:
2025-06-19

退堂时的日头正晒得人脊背发烫,苏绾的指尖还沾着木匣封泥的余温。

她站在县衙青石板阶上,望着皂衣公差翻身上马的背影,喉间突然泛起股铁锈味——木匣里那张洒着朱砂印的州府公文,正端端躺着"擅自调取密档、泄露政务机密"的指控,末尾的停职令像把淬了毒的刀,将"苏绾"两个字钉在案上。

"苏典史?"陈三郎抱着青布箱凑过来,箱角的泥点在日头下泛着暗黄,"这...这是要调您去州府?"

苏绾没答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王德昌被押走时留下的半摊水渍——方才公堂上县令拍案的气势还在眼前,可此刻再看那扇朱漆大门,门楣上"公正廉明"的匾额竟有些歪斜。

她突然想起方才拆木匣时,封泥上的麒麟印比寻常州府急件多了道压痕,像是被刻意补过——分明是有人等不及走正常流程,硬压着州府发了这道急令。

"陈三郎。"她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去后衙找张捕头,就说我要查今日辰时到巳时,有哪些人进过县令书房。"见陈三郎犹豫,她又补了句,"若张捕头推托,便提我前日替他老娘讨回被抢的棺材本。"

陈三郎应了声跑开,苏绾则攥紧公文往县署里走。

穿过仪门时,她听见东偏房传来响动——那是存放地契的档案室。

推开门的瞬间,她脚步猛地顿住:原本挂着铜锁的门环上,此刻换了把拇指粗的铁锁,锁身还带着新磨的亮痕。

"苏典史。"身后传来县令的声音,比方才升堂时轻了许多,"州府的令,本县也是刚接到。

这档案室...暂时由本县代管。"他搓了搓手,目光避开苏绾的眼睛,"您...先回家歇着,等州府查清楚——"

"查清楚?"苏绾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冰碴子,"方才公堂上大人说替我做主,这会子做主的手,倒先把证据锁进铁匣了?"她望着县令腰间晃荡的钥匙串,其中那枚刻着"档"字的铜钥匙,正随着他的动作撞在象牙扳指上,"大人可知道,被锁在里头的不只是地契,还有二十三家被夺田产的百姓的命?"

县令的喉结动了动,转身时官服下摆扫过门槛上的积灰:"本县也是奉命...苏典史,莫要让本县难做。"

苏绾站在原地,听着他的官靴声渐渐消失在穿堂风里。

她摸了摸袖中那半张空白官纸——方才公堂上用来指证王德昌的证物,此刻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可单凭这个,根本掀不翻对方的算计。

他们要的不只是她停职,是要把伪契案的火彻底掐灭,让王德昌背后的人全身而退。

"阿姐!"

院外传来幼弟苏澈的唤声。

苏绾转头,就见那抹青布衫的身影正扶着门框喘气,苍白的脸上挂着细汗:"赵阿婆说你被州府叫走,我...我怕你又像去年那样,被人堵在巷子里——"

"胡说。"苏绾快步走过去,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苏澈今年十西,可因着幼时冻坏了肺,至今弱得像根芦苇。

她伸手摸他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不是说让你在屋里歇着?"

"我不碍事。"苏澈攥住她的手腕,指尖凉得惊人,"阿姐,你方才在堂上的样子,像极了...像极了父亲审案时的模样。"

苏绾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望着弟弟眼底的光,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治政手札》——那本被她藏在旧木箱底,夹着棉絮的旧书。

前日翻查伪契时,她怕夜长梦多,曾趁王德昌不注意,用炭笔在毛边纸上誊了份副本,夹在《手札》的"田赋"那章里。

"澈儿,回家。"她蹲下来与他平视,"阿姐要取些东西,你帮我盯着后门,若见生面孔过来,就咳嗽三声。"

苏澈立刻点头,连咳都忘了,拽着她的袖子就往巷口跑。

他们的家在县衙后巷的破院里,青瓦漏雨,墙根生着青苔。

苏绾掀开床板下的旧木箱,霉味混着樟木香涌出来。

她翻到最底下那本《治政手札》,封皮的金线早己脱落,可翻开第三十七页时,夹在纸页间的毛边纸还在——上面密密麻麻抄着伪契的田亩数、原主姓名,甚至王德昌族弟买田的牙行记录。

"阿姐你看!"苏澈突然指着窗根,"赵阿婆提着菜篮来了。"

苏绾抬头,就见赵阿婆正隔着篱笆朝她使眼色,竹篮里的青菜上压着块蓝布。

这老人在县署当杂役二十年,最见不得欺负孤儿寡母。

前日苏绾替她被地痞打伤的孙子讨回药钱,她便说要"给小苏典史当条暗线"。

"赵阿婆。"苏绾将毛边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蓝布包的夹层,"这包你替我送进州城,交给御史台的裴大人。

若有人盘问,就说替孙媳妇送的绣样。"

赵阿婆捏了捏布包,眉梢都竖起来:"他们敢盘问?

老身当年给前县令夫人递过参汤,这城里哪个门房不认得我?"她拍了拍苏绾的手背,"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扛半座山。"

夕阳西沉时,苏绾站在院门口,望着赵阿婆的背影消失在巷角。

风掀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摸了摸发间那支褪色的木簪——那是母亲自尽前塞给她的,上头还留着体温。

此刻木簪硌着头皮,倒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转身回屋,从抽屉最底层取出张素笺。

笔锋在纸上停顿片刻,最终落下一行字:"今夜亥时,县署侧厅,有旧契要与王典史对质。"

墨迹未干,她对着烛火吹了吹。

窗外的蝉鸣突然静了,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绾将纸条折成纸鹤,放进袖中。

她望着案头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

有些人总以为,锁了档案室就能毁了证据;有些人总以为,发道停职令就能断了她的路。

可他们忘了,真正的证据,从来不在匣子里。

县署侧厅的烛火在亥时被穿堂风刮得忽明忽暗,苏绾立在门后阴影里,袖中纸鹤己被掌心汗渍洇出褶皱。

她望着廊下青苔斑驳的砖缝,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方才替苏澈喂完药,那孩子烧得迷迷糊糊还攥着她衣角,偏生此刻她连半句软话都不敢说,只能把凉帕子往他额上按得更紧些。

“苏典史倒挺守时。”

门“吱呀”一声被踹开,王德昌的身影裹着酒气撞进来。

他腰间悬着的铜酒壶磕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左眼皮上那道刀疤随着冷笑扯成歪扭的蜈蚣:“怎么?停职了还想着翻案?”

苏绾走上前,烛火映得她眉峰如刃:“王典史既然敢来,不妨说说,那些盖着县署大印的伪契,到底是谁教你把‘永业田’改成‘官田’的?”

王德昌突然笑出了声,酒气喷在她脸上:“小娘皮,你当自己查的是青阳县的破账?”他踉跄着逼近,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老子不过是替人管管笔杆子,真正在背后批红圈的,是州府那位——”他突然收声,眯起眼盯着她袖中鼓起的形状,“你带了什么?状纸?还是刀?”

苏绾的指尖在袖中攥紧那张伪契副本。

她想起今早替赵阿婆整理蓝布包时,老人往夹层里塞了把花椒,说“味儿冲,能防耗子”。

此刻花椒的辛香混着王德昌身上的酒臭,刺得她鼻根发酸:“王典史若肯说实话,苏某保你从轻发落。”

“从轻?”王德昌突然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挑起她鬓边木簪。

那支母亲留下的木簪“啪”地断成两截,坠子滚到墙角,“你当御史台的裴大人能护着你?昨日州府急件里的麒麟印,是按了三皇子的私印才发下来的!就凭你个女典史——”

“三皇子?”苏绾瞳孔微缩,喉间那股铁锈味又涌上来。

她想起前日拆木匣时,封泥上那道不自然的压痕——原来不是州府急件,是皇子手谕。

“哈,怕了?”王德昌的刀背重重拍在她肩头上,“识相的就把伪契副本交出来,再写份认罪书说自己诬告,说不定还能留条命——”

“王典史好兴致。”

廊下突然传来清越的男声。

苏绾转头,正看见陈三郎举着灯笼立在门口,灯笼纸上沾着半片槐树叶:“县令大人说后衙有贼,让小的来侧厅查查——”

王德昌的刀“当啷”落地。

他猛地后退两步,撞翻了条凳,酒壶骨碌碌滚到苏绾脚边:“查……查什么查!老子跟苏典史说点私话!”

苏绾弯腰捡起木簪断茬,指腹被碎木刺扎出血珠。

她望着王德昌青白的脸,突然笑了:“王典史不是要我写认罪书么?明日卯时,县署大堂,我写。”

王德昌踉跄着夺门而出,带翻的烛台引燃了桌角的旧账册。

苏绾蹲下身吹灭火苗,看着焦黑的纸页蜷成蝴蝶,想起方才那句“三皇子”——原来父亲当年推行均田税改时,触怒的不只是地方豪绅,是更深的皇家棋局。

次日卯时的县署大堂,阳光透过廊下葡萄架,在青砖上织出金斑。

苏绾刚跨进门槛,就听见“哐当”一声——御史台的玄色令牌拍在公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来。

裴砚立在堂中,玄色官服下摆沾着晨露,腰间獬豸纹玉佩泛着冷光:“青阳县令李茂才,御史台接报你纵容属吏伪造地契、妨碍监察,现奉圣谕彻查此案。”

李茂才的官帽歪到耳后,手指捏着惊堂木首打颤:“裴……裴大人,本县实在不知——”

“不知?”裴砚抬手,陈三郎捧着个檀木匣上前。

匣中展开的毛边纸在风中轻颤,正是苏绾誊抄的伪契副本,“这上面的田亩数与州府存档相差百顷,王典史的族弟半年内买田的牙行记录,倒比青阳县全年税收还多。”他转头看向苏绾,目光里有暗涌的火,“苏典史,你说这些证据,可作数?”

苏绾上前两步,指节抵在案上:“回裴大人,这些契纸的墨迹是新的,可地契上的县署大印,是三年前换印前的旧章。”她望着李茂才瞬间煞白的脸,“大人该记得,三年前换印时,旧印是由典史厅保管的吧?”

李茂才“噗通”跪在地上,官靴底的泥蹭脏了青砖:“本县糊涂!是王德昌说……说这是替三皇子办的差!”

堂外突然传来喧哗。

张捕头押着王德昌进来,那人大腿上插着把短刀,血浸透了裤管——正是昨夜那把断了她木簪的刀。

“苏典史!”王德昌突然嘶吼,“你就算扳倒我,三皇子他——”

“带下去。”裴砚的声音像块冰,砸得堂中鸦雀无声。

他转身时,袖角扫过苏绾发间——那里别着支新木簪,是方才苏澈跑着送来的,“苏典史,县署不能没有能办事的人。”

李茂才抖着手从腰间摸出钥匙串,那枚刻着“档”字的铜钥匙“当”地落在苏绾掌心。

阳光透过窗棂,照得钥匙上的铜锈泛着暖光——档案室的门,终于要开了。

暮色漫进县署时,苏绾在偏厅整理新得的契纸。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裴砚立在廊下的身影。

他手中捏着张染了墨的纸,在夕阳里像片烧焦的叶子。

“苏姑娘。”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方才李茂才招了,三年前换印时,旧印是被人用三皇子手谕调走的。”他顿了顿,将纸页递给她,“这是手谕的拓本,你看看。”

苏绾展开纸页,墨迹未干的“钦命”二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纸页边缘沾着星点朱砂,像极了父亲当年手札里夹的红枫——原来当年父亲被构陷通敌,竟也与这抹朱红有关。

“今夜子时,来我下榻的客栈。”裴砚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案头契纸哗啦作响,“有些事,得趁夜说。”

窗外的蝉鸣突然静了。

苏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将纸页贴在胸口。

那里还留着母亲木簪的温度,此刻却被新得的真相烫得生疼——她以为只是翻个案,却不想掀开了块压着大燕根基的巨石。

而石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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