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廷破茧

第6章 第6章州衙初露角,智破盐铁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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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燕廷破茧
作者:
零零零零郭
本章字数:
8502
更新时间:
2025-06-19

卯时三刻的梆子刚响,青阳县署后巷的竹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苏绾攥着半湿的帕子擦去眼角的睡意,转身就见赵阿婆端着青瓷碗站在廊下,碗里浮着两个白生生的糖心蛋。

"昨儿后半夜就听见你房里翻书声,"赵阿婆把碗往她手里塞,皴裂的手指蹭过她腕间新系的靛青绸带——那是用父亲旧官服改的,"州里的调令辰时到,先垫垫肚子。"

糖汁顺着嘴角淌到衣襟,苏绾突然想起十年前的清晨。

那时母亲总在灶房煮酒酿圆子,父亲穿着绯色官服蹲在廊下逗弟弟,铜盆里的晨露落进他腰间玉佩,叮铃作响。

她低头咬住蛋尖,甜腻的滋味里泛出铁锈味——是昨夜裴砚伤口的血,还凝在她袖口。

"姐姐。"

苏澈扶着门框站在阴影里,月白中衣下露出瘦得见骨的脚踝。

他病了整月,声音还是像新抽的竹枝般脆:"州衙的门槛比县署高,你......"

"比县署后巷的青石板还高么?"苏绾蹲下来替他系好袜带,指腹触到他脚踝上凸起的骨节,"阿澈记不记得?

那年冬天我们在城隍庙躲雪,你说等姐姐当了官,要给你盖间有暖阁的屋子。"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烧得烫,像团要化的雪:"昨夜巷口有穿玄色短打的人晃,我数了,三个。"

苏绾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叩。

这是他们从前在破庙躲债时的暗号——"我有数"。

她替他拢好被风吹乱的额发,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

调令是用洒金笺写的,朱红印泥还带着墨香。

县太爷亲自捧着木匣送到她面前时,胡须都在抖:"苏典史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往后青阳县的案子......"

"县尊放心。"苏绾接过木匣,指甲在匣底暗扣上按了按——那里藏着她抄了七遍的《大燕盐铁律》,"协理文书虽在州衙,青阳县的账册我每月十五仍会过目。"

州衙的青灰色飞檐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苏绾跟着引路人穿过三重门,耳旁是差役们的私语:"女子当幕僚?

前儿张参军还说要把茶炉房腾给她呢。""嘘,没见裴御史亲自递的荐书?"

她在西花厅外停住脚。

朱漆门内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混着老书吏的抱怨:"这月盐税又少了三千贯,北三县报的是遭了虫灾,可漕运记录里明明......"

"虫灾?"苏绾推开门,木底靴跟敲在青石板上,"去岁北三县的虫灾文书是我誊抄的,虫蛀范围在县南三十里,盐场在县北七十里。"她扫过案上摊开的账册,指尖停在"广源商号"的批注上,"再者,漕运记录里这月有八艘商船挂着'广'字旗——广源的'广'。"

屋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老书吏的算盘"当啷"掉在地上,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您是......"

"协理文书苏绾。"她弯腰拾起算盘,指腹抚过磨得发亮的算珠,"从今日起,各州郡上报的盐铁课税账册,先送我这里。"

暮色漫进窗棂时,苏绾面前堆起半人高的卷宗。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尾,将最后一本《安平县盐铁岁入》合上——这己是第七本数据异常的账册。

安平县去年盐税十二万贯,今岁同期却只有八万三,可县丞的奏报里写着"盐井出卤量增三成";广源商号的漕运单上,每月往南州运三十船私盐,可税单上只记了二十船。

更让她心跳加快的是,所有异常账册的批红处都有同一个名字——"周延",现任南州州判,分管漕运调度。

"叩叩。"

门被轻轻推开。

裴砚的身影裹着晚风进来,腰间银鱼袋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左袖换了新的,却仍挽到肘弯,露出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查到什么了?"

苏绾展开桌上的绢帛,上面用墨笔勾着七州盐税折线图,红笔圈出五个异常点:"裴御史可记得十年前苏明远推行的'盐铁均输法'?"她指尖划过安平县的红点,"那时父亲发现,私盐每多卖一石,官盐就少收百文税。

现在这些缺口,和当年的漏洞......"

"一模一样。"裴砚的指节抵在图上,压出个浅印,"今早我让人查了周延的履历——他祖父是当年反对均输法最凶的老臣。"

苏绾的呼吸一滞。

她摸出怀中的羊脂玉佩,断口处的划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十年前父亲被押解时,押解官腰间的腰牌,和昨夜杀手的腰牌残纹,都刻着同样的云雷纹——那是周延祖父的私印。

"我要去南州。"她突然说,"以核查盐铁课税为名,带几个人下去。"

裴砚盯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的笑像春冰初融,带着几分罕见的温软:"我让人备了快马。

另外......"他从袖中取出个牛皮袋,"这是近三年因举报贪腐被贬的老吏名单,他们熟悉漕运门道,也恨透了这些蛀虫。"

次日清晨,苏绾站在南州城门口。

她换了身青布短打,腰间别着州衙的木牌,身后跟着三个灰衣老者——正是裴砚名单上的"陈记粮行账房"、"河运司旧吏"、"税课司典史"。

"各位。"她望着城门楼子上斑驳的"南州"二字,声音轻却有力,"漕运登记簿记的是'官盐二十船',可码头上实际装的是'私盐二十五船'。

多出来的五船,就是我们要找的漏洞。"

老典史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苏娘子怎么知道他们会留痕迹?"

"因为他们太贪心。"苏绾转身时,发间的银簪晃过一道光,"贪心的人总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反而会留下最明显的破绽。"

她话音刚落,街角茶肆里传来茶盏落地的脆响。

穿玄色短打的身影闪进巷口,腰间的玉佩撞在砖墙上,发出清越的鸣响——和昨夜杀手的腰牌残纹,出自同一块模子。

苏绾望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那张精心织了十年的网,终于要收第一根绳了。

卯时二刻的州衙正堂还浸在晨雾里,苏绾站在青砖铺就的甬道上,指尖捏着那份用朱笔圈满"查"字的盐税奏报。

她昨日特意命人将堂前的鎏金铜鹤烛台擦得锃亮,此刻烛火映着她腰间新换的墨绿官绦,在青石板上投下利落的影子。

"升堂——"

惊堂木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苏绾望着堂下站得东倒西歪的六曹官吏,突然将奏报"啪"地拍在公案上:"诸位可知,北三县今岁盐税比往岁少了三成?"她扫过人群中缩着脖子的户曹参军,"莫要跟我说虫灾——去岁虫灾文书是我亲手誊抄的,盐场在县北七十里,虫蛀在县南三十里,这虫儿还会翻山越岭吃盐巴?"

堂内响起抽气声。

户曹参军的官靴在地上蹭出两道白印,额角的汗顺着络腮胡往下淌:"苏协理这是......"

"今日本协理宣布。"苏绾抓起案头的令签,"三日后起,各州郡盐铁课税账册逐笔核查,漕运船票、盐井出卤记录、商号完税凭证——"她将令签重重拍进签筒,金属相撞的声响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缺一不可。

更要知会邻州关卡,凡南州出去的盐铁商队,一概截下盘查。"

话音未落,后堂传来茶盏碎裂的闷响。

苏绾眼角微挑——她特意命人将早衙时辰提前半个时辰,就是要让那些消息灵通的商人来不及串供。

果然,当她在未时末巡视州城时,东市的"广源绸庄"门扉紧闭,墙角还扔着半卷未收的货单,墨迹未干的"今夜寅时渡"五个字被风掀起一角。

"陈老。"她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河运司旧吏,"麻烦您带两个弟兄去东渡头,就说漕运司查私盐,所有商船延到卯时开渡。"见老人点头要走,她又补了一句,"船家若不肯等......"指尖轻轻划过腰间木牌,"就说州衙的朱签在我这儿。"

寅时三刻的江风裹着湿气扑来。

苏绾蹲在渡口的芦苇丛里,看着三艘蒙着油布的商船缓缓靠岸。

为首的船老大正跟守渡的差役推搡:"我们装的是绸缎,凭什么不让过?"话音未落,陈老带着人从芦苇荡里钻出来,手里举着明晃晃的火折子:"绸缎?

那劳烦掀开油布,让咱们见见这'绸缎'。"

油布掀开的刹那,咸腥的盐粒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船底码得整整齐齐的,哪里是绸缎?

分明是带棱带角的盐块,最上面几箱还沾着未干的卤水。

船老大的脸瞬间煞白,转身就要跳江,却被身后的税课司典史一把拽住后领:"跑?

你当苏协理早衙那番话是吓唬人?"

审讯是在州衙偏厅进行的。

苏绾支开所有差役,只留裴砚站在窗边,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船老大的膝盖刚触到青砖,就"咚"地磕了个头:"小的就是个跑腿的,上头主子是......是周、周州判!"他喉头滚动两下,"周大人说,每趟多运五船私盐,给我们三成好处。

上个月安平县那批......"

"够了。"苏绾将茶盏推到他面前,温水在盏中晃出涟漪,"你可知十年前苏明远苏大人为何被流放?"见船老大浑身剧震,她指尖叩了叩案上摊开的《盐铁均输法》,"你家周大人的祖父,当年就是反对均输法最凶的。

苏大人要断他们的财路,他们就构陷苏大人通敌——"她突然拔高声音,"如今周延又来吃这碗人血饭,你说,他怕不怕旧事重提?"

船老大的额头重重砸在案上,眼泪混着鼻涕洇湿了供状:"小的愿画押!

周大人房里有本账册,记着这些年的分赃数目......"

裴砚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苏绾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手里拿着的牛皮袋里,装的是从御史台调来的十年旧档——周延当年在楚州任通判时,曾有盐商状告他私放私盐,只是证据被人销毁,最后不了了之。

"去取账册。"苏绾将供状折成方胜,"要快。"

当周延被押上堂时,己没了昨日在官厅里喝茶的从容。

他盯着苏绾手里的账册,喉结动了动:"苏协理,这不过是商人的诬陷......"

"诬陷?"裴砚从袖中抖出旧档,纸页发出脆响,"楚州盐商王九的状纸,按的是血手印。

当年替你销毁证据的书吏,前日在扬州被人发现死在破庙——"他目光如刀刺向周延,"你猜,他临终前说了什么?"

周延的官帽"当啷"掉在地上。

苏绾望着他瞬间灰白的鬓角,将《盐铁新政建议书》推到州牧面前:"新设盐铁监司,每季度由御史台派专员核查,船票与税单须得三方画押......"她的声音像浸了寒铁,"如此,方断了再有人敢走周延老路的念头。"

三日后的任命书下来时,苏绾正站在州衙门口。

七品县丞的官诰在晨风中展开,朱红的印泥映得她眉梢发亮。

她望着远处渐起的晨雾,摸了摸怀中的羊脂玉佩——断口处的划痕,与周延祖父私印的云雷纹严丝合缝。

"苏县丞。"身后传来衙役的低语,"东市有人传,说您能破这案子,是因为......"

"因为什么?"苏绾转身,看见街角茶肆的布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是前日在南州城见过的玄衣人。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官诰边缘,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晨雾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议论:"听说那周州判的表兄,现在在吏部当员外郎......"

苏绾将官诰收进木匣,转身走向停在阶下的青骡车。

车轮碾过青砖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离父亲的真相,离那个让她在破庙雪夜里发过的誓,终于,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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